時下,切莫輕視,信仰之力。
話說。先知摩西,受上帝之命,率領以色列人,逃離古埃及。歷經四十余載艱難跋涉,終抵迦南。“流著奶和蜜”的“應許之地”。
馬鳴菩薩,蜚聲東身毒。與南身毒提婆,西身毒龍樹,北身毒鳩摩羅多齊名。并稱“四日照世”。于佛教徒心中地位,不下猶太教之摩西。
只需馬鳴菩薩,率眾東行。信徒必舉家跟隨。尤其身毒貴種,百口莫辯,再無異議。
干是不干?
此乃擺在馬鳴菩薩及眾僧侶,乃至蕓蕓眾生當面,命運之選。
祇樹給孤獨園中大殿,一時落針可聞。
自明帝夜夢金人,遣使求佛。西佛東渡,遂成佛門高僧,日思夜想,不絕之念。
正如薊王,傳火天下。佛門又何嘗不想,傳入炎漢。
攜身毒貴種,東遷入漢。可比大庵沒羅林,整體移栽。佛門廣有信眾。遠非異域高僧,孑然一身,跋涉萬里,輾轉東土。如無根浮萍,無足輕重。累及佛門至今,毫無建樹,可比。
前者,獨木不林。今者,豐草長林。
得身毒貴種相助,何愁佛門不興。
心念至此。眾高僧,心中急切,已難遮掩。便要互相攛掇,大膽進言。
不料馬鳴菩薩已開金口:“回書薊王,我等愿往。”
“喏!”眾僧大喜拜退,各自忙碌不提。
待殿中只剩己身。馬鳴菩薩忽起低語:“天地為鑪(爐),造化為冶;眾生平等,同赴凈土。”
馬鳴菩薩博學。知前半句,乃出《莊子·大宗師》:“今一以天地為大鑪,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而不可哉?”
意思是說,以天地為爐,以造化為煉,無可不至也。是故,“得者,時也;失者,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
薊王乃勸說馬鳴菩薩,安時處順,無可不至。只需心存天地,何畏造化弄人。縱刀山火海,一往無前。區區東徙洛陽,有何懼哉。
后半句,深諳佛法,則有大玄機。
薊王之意,貴種、賤種,一視同仁,無論東遷貴種,還是留守賤種,皆可得享清平之樂。
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時至今日。薊王所行,馬鳴菩薩,如數家珍,知之甚祥。薊國《二十等爵》,《圩田制》等,海內皆知。待將薊國之一切,放之四海而皆準。便是天下大同,垂裳而治。
薊王,內圣外王,至人無己。
馬鳴菩薩,當可信之。
孫子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故后世有俗語,“計劃不及變化”。
唯有因時而異,與時俱進。方能權變鋒出,立于不敗之地。
“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先權謀。”便是蒯越“臼犯之謀”之真諦。故曹孟德言:“不喜得荊州,喜得蒯異度耳。”
汝南六賢,并軍正沮授、東曹徐庶,閤下書佐法正。之所以堂而皇之,言及:“亂世用法,治世用儒”之說。乃因,眾人皆非儒,而是士。或稱士人。聲名顯赫,稱名士。儒家專稱儒士。
《白虎通義·爵》:“士者,事也,任事之稱也。”《禮記·表記》:“唯天子受命于天,士受命于君,故君明順則臣有順命。”可知,士,受命于君,出仕任事。可統稱官吏。士族,便是經學傳家,歷代為官之家族。其中累世公卿者,稱為名門世族。
自兩漢以來。卿大夫沒落,士人崛起。士族興盛。既著書立傳,又開門授業。被公府徵辟,則出仕授官。遇親友喪,棄官守孝。與上官一言不合,便掛印而去。
比起后世門閥,等級森嚴。時下士人,“時過于期;否終則泰”。何必拘泥。
用后世話說,士人,便是官僚階級,吏治體系。需兼通百家,非專精儒學。
言歸正傳。
阿逾陀國都五里,枝扈黎大江,樓船校尉旗船。
薊王攜身毒諸王,與貴霜王相見。
貴霜胡毗色伽王,乃出大月氏種。
正因大月氏被匈奴擊破并西遷,驅逐塞種人所立大夏國(巴克特里亞王國),分五部翕侯。才有貴霜崛起。將都城從大夏之高附,東遷今之富樓沙。兼顧農耕游牧。又扼蔥嶺絲路。因而強盛。
二國締結邦交,約為盟友。故不分尊卑。與薊王并坐。身毒諸國主,陪同在列。
薊國樓船巨艦,胡毗色伽,亦是初見。心中震撼,無以復加。無怪身毒諸國,一敗涂地。貴霜泥足深陷之弊,正是薊國乘風破浪之利。
枝扈黎大江,能陷貴霜十萬鐵蹄,卻亦可載薊國萬石樓船。
“孤親臨身毒,方知不利游擊。”薊王先言:“一時不察,急結盟約。陷王上進退兩難,孤之過也。”
“王上言重,卑國豈敢。”胡毗色伽,急忙請罪:“分兵南下,未曾先言。乞王上毋罪。”
“不知者,不罪。”薊王語透深意:“‘通功易事,交利俱贍’。”
分工合作,互通有無,互惠互利,二國共贏。
“王上明見。”胡毗色伽,面露慚色。
薊王與生俱來,怏怏上邦之風。直令人心生折服。
身毒列國主,今為座上賓。耳聞目染,一時五味陳雜。薊王與貴霜王,早有盟約。行東西夾擊。先前相約,會師于華氏城。豈料貴霜王,以短擊長。久攻不下。反倒是薊王,勢如破竹,束戰速決。先至華氏城。
于是提兵來援。助貴霜王一臂之力。
東西二大強國聯手,身毒列國,雙拳難敵四手。此戰,敗局已定。
念及此處,忽覺釋然。“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
一時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翌日,薊式樓船,次第入港。放下諸多,營造重器。薊王竟不急于攻城,亦未遣人掘渠。而是自水岸,排設軌路。不疾不徐,綿延向五里外,阿逾陀國而去。
年末,演武決勝。天下皆知。演武兵棋,風靡海內。各式演武器棋子,活靈活現,栩栩如真。捉對廝殺,令人欲罷不能,直呼過癮。
便是貴霜,亦悄然興起。
胡毗色伽,亦常與后宮妃嬪對弈。本以為,奇巧之物,博人一笑罷了。
待今見實物,方知何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