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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8 天下治術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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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足踆烏,船宮正殿。

  百忙之中,左右國相,聯袂覲見。

  先前,薊南尹陳群上疏,欲重建阿陵縣。薊王言,可。既命將作寺大匠師田銀,實地勘測。微縮模型圖,今已制畢。左右國相不敢怠慢,上呈主公當面。

  “易縣,南距鄚縣六十里,南距阿陵舊城,百余里。”右相耿雍奏報:“阿陵舊城,東南距河間國束州縣約百里。縣界均分五十里,即便如此,阿陵城,亦足有九十里縣境。若依泥澤為界,當徑百里有余。”

  “確可新立一縣。”薊王輕輕頷首。易、鄚、阿陵,三縣西臨掘鯉東淀。易縣居東淀之首,鄚縣居東淀之腰,阿陵縣居東淀之尾。阿陵,西連高陽,東接文安。高陽、阿陵、文安,三縣又順下泒水。如此,水陸縱橫,皆有雄城阻隔。薊王若易縣為京,足可護麟子阿斗周全。

  陳群上疏,別有深意。

  正如先前,藪東守樂隱并遼海守郭芝,聯名上疏,請立宗正寺。薊南尹陳長文,請復立舊縣阿陵。醉翁之意,皆不在酒。

  薊王和光同塵,明以照奸。如何能不知,群臣心中,所思所想。只不過,比起請立宗正寺,眾目昭彰。復立阿陵,不顯山,不露水。其影響,遠不如前者。

  畢竟,薊國五十余縣,多有舊縣復立。話說,薊王少復祖爵,受封臨鄉侯時,臨鄉亦早已坍廢。城池盡毀,民眾四散。薊王于一片白澤中,重建臨鄉城。二十載,彈指一揮,白駒過隙,今為北京,號“大衍之都”。舊縣復立,一脈相承也。

  然殊途同歸。群臣勸進,三興漢室之心,山河可鑒,日月可表。

  “安昌郡,三縣定立。何人為(太)守,主公可有決斷。”耿雍奏問。

  “葛城令司馬朗,可為安昌守。”薊王早有定計:“命朝都守華歆、昌黎守邴原,從旁佐之。”

  “喏。”

  薊王問道:“安昌郡三縣長吏,可有適宜之選。”

  “太學五經博士荀愔等,可出為(縣)長。”耿雍對曰。

  荀愔,字子安。荀彧堂兄,荀祈族父。祈與愔,俱著名。祈與孔融論肉刑,愔與孔融論圣人優劣,并在融集(《孔北海集》)。自荀攸出仕薊國,潁川荀氏,陸續舉族北上。為守護祖業,多有滯留。然自南陽大水,薊國萬舟并發,不分貴賤,救回百萬民眾。民心所向,天下大勢已定。家業皆可棄也。稍后薊王為除先人者爭地之困,傳命督造王陵。南陽大族,紛紛遷墳北上。最后一批荀氏族人,亦北歸薊國。除荀彧孤懸河南,荀氏皆遷河北。

  潁川名門,荀氏子弟,皆有才學。或入五學,或為博士。更加慈明無雙,萬石國老。荀攸為薊國謀主。荀氏六長,皆為千石城令。滿門俊秀,薊王如何能不善待。

  遂將荀氏舉族遷入樓桑大溪地。與鄭門子弟,毗鄰而居。樓桑文風鼎盛,一時無兩。以慈明無雙為首,稱“明學”。又稱“家學”。言指傳承“荀學”也。“明學”漸與“鄭學”并列。

  薊王笑道:“五經博士,豈可為三百石長。”

  “可加‘太中大夫’,秩比千石。領文成長。”耿雍再進良言。

  薊王心中一動:“莫非,余下首陽、蘆州二縣,亦出荀氏子弟。”

  “主公明見。”耿雍笑道:“荀紹,字公承,荀衍之子。荀閎,字仲茂,荀諶之子。二人皆為太學生。三百出仕,正當其用。”

  “可也。”薊王從諫如流。荀氏子弟,足可托付。徵辟與察舉,相向而行。乃時下最重要的舉才手段。所謂“因才施用”。薊國大儒學,源自荀子。論家學淵源,荀氏一族,獨步時下。尋常人等,如何能及。誠然,孤掌難鳴,獨木難支。待《薊國大百科全書》編纂畢,國中五學門生,皆研習日久。薊王當開科舉之先河。

  《大百科全書》,將包括王學在內的,大漢經學門派,融會貫通,兼容并蓄。且書錄經文,皆由儒宗并國中大儒,比照先帝御賜薊王蘭臺藏書,逐字勘定。其準確無誤,堪比《熹平石經》。經文注解,亦由儒宗并大儒,通力而為。斷不會望文生歧義。諸家精要,悉數保留。并與別家對照。所謂“相得益彰”,“相形見絀”。孰優孰劣,一目了然。便有眾說紛紜,高下無從判定。亦交由學子,自行頓悟。

  如此一來。類比后世高考:選擇、填空、閱讀理解、作文。皆有據可考,有的放矢。只需出自薊國五學,當可最大程度,摒棄門戶之見。

  須知,大漢經學治國。學好經文,乃為良吏之基。比如《春秋決獄》。凡能領會《春秋》之精要,斷案決獄當無往不利。

  為何?

  原因很簡單。大漢經學之奧義,便是自下而上,“最廣泛道義”的“書面注解”。

  時人,只需依據經文所言,循規蹈矩。為人行事,雖有參差之別,然斷不會有失偏頗。時下,五胡尚未亂華。后世皇朝,無論漢化胡人,亦或是胡化漢人,尚未假宗教愚弄百姓:蠅營狗茍,說一套,做一道,人前人后兩面皮,官字上下二張口;權術詭詐、黨同伐異,男盜女娼、假仁假義,狼狽沆瀣、烏煙瘴氣。

  一言蔽之,人心不古。

  死讀圣賢書,反淪為笑柄:愚不可及也。乃至于,圣人之書,于官場、市井,宮廷、家宅,全無用處。空口白牙,說話權當放屁。

  又何來,生死契闊,一諾千金。

  所以,后世皇朝,稱文學,只用于修身養性,陶冶情操,順帶吟詩作賦,充作進身之階,代寫家書,聊以糊口,僅此而已。唯漢時,稱經學,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術。

  二者,切莫混為一談。

  安昌郡先立,亦無不可。稻收如火如荼,暫擱朝會。薊王遂傳命少府,先行制詔。待顆粒歸倉,再公之于眾。不遲。

  國事畢,薊王設宴款待左右國相。酒足飯飽,二國相乘官船返回王都。國事繁忙,不敢有一日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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