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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周不如漢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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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薊王駕到,乃鄭公路過于此。/”便有二人,并立廊下。說話之人,正是徐州別駕麋子仲。

  身旁之人,乃鼎鼎大名,薊王門下督鄭泰。張闿位列都尉,麋竺并鄭泰,時有往來。會賓客大宴,焉能不識。

  “不知別駕,鄭公在此…”張闿心慌意亂,不知所謂。

  “都尉自去吧。”麋竺網開一面。不予追究。

  “謝…別駕!”張闿如臨大赦。不敢久留,掩面自去。徐州再無此人。

  鄭泰皺眉道:“賊心難改,何不殺之以絕后患。”

  麋竺笑答:“料想此人,亦是奉命而為。若殺之滅口,今夜之事,他日如何大白于天下。”

  鄭泰輕輕頷首:“原來如此。”凡利欲熏心者,必難守口如瓶。今夜行刺老父,曹操焉能善罷甘休。待知詳情,亂世奸雄曹孟德,必有計較。此乃反·縱虎歸山之計也。

  繡衣吏移除賊尸,傾盆大雨遂將殘血洗盡。反身入室,再續夜宴。高談闊論,賓主盡歡。

  鄭泰此來,乃代主徵張昭入薊。

  張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少好學,善隸書,從白侯(復興,一說復姓‘柏侯’)子安(或是表字)受《左氏春秋》,博覽眾書,與瑯邪趙昱、東海王朗俱發名友善。弱冠察(舉)孝廉,不就,與(王)朗共論舊君諱事,州里才士陳琳等皆稱善之。刺史陶謙舉茂才,不應,謙以為輕己,遂見拘執。

  舉為茂才而不應。陶謙怒其輕慢,遂將張昭拘禁。趙昱、王朗,傾身營救,卻不得免罪。

  長子張承,字仲嗣,少以才學知名,與諸葛瑾、步騭、嚴畯相友善,共入薊太學。聞父被禁,遂十萬火急,求救門下報館丞陳琳。

  陳琳連夜上告門下祭酒司馬徽。不及天明,薊王已知。遂遣門下督鄭泰,出使徐州,借徵辟之名,救張昭出牢籠。

  薊王徵辟,陶謙焉能阻攔。臨行前,私語鄭泰。言,張子布剛簡,懷不撓之節,王上若重用之,宜先磨盡鋒利。否則,恐事與愿違。

  鄭泰稱謝不語。

  弱冠舉孝廉,而立舉茂才;二舉皆不就,未得其主也。

  此行,除徵張昭,亦同徵張纮。

  張纮,字子綱,徐州廣陵人。年輕時游學京都,入太學從博士韓宗,習《易經》并歐陽《尚書(歐陽氏尚書)》,又隨外黃高士濮陽闿,習《韓詩》、《禮記》、《左氏春秋》。

  學成歸鄉,舉為茂才。三公四府皆遣人來辟,張纮不應,拒走江東。與猛虎孫堅結識。自孫堅重創,舉家遷避薊國。吳夫人感念張纮先前頗多義行,遂舉于薊王。

  才有鄭泰此行。

  至于,與曹嵩一行是偶遇,還是刻意。便不得而知了。

  翌日。路旁軍帳,人馬全無。皆遂張闿逃去。鄭泰遂命麾下繡衣吏,護送曹嵩一行,同赴瑯琊港。

  曹嵩老而不昏,對昨夜之事,心知肚明,卻絕口不提。待登蓋海大舡,這才心安。與鄭泰、麋竺,依依惜別。此去兗州,當順風順水,絕無差池。

  鄭泰乃薊王門下,天下知名。麋竺乃東海豪商,徐州別駕。二人共救曹嵩一家于虎口。都尉張闿,究竟奉何人之命,截殺曹嵩一門老小,稍后當水落石出。曹孟德心機深沉,又豈能輕易中計。

  送別鄭泰,麋竺自去復命。

  鄭泰隨海市,同返薊國。自泉州港換乘公船,逆入巨馬水路,列隊駛入南港。遙見機關塔吊,橫列長堤。邸舍積貨如山,船塢造船不斷。十夷王邸、云臺觀邸,制霸水岸。另有高臺,框架如林。一問方知,乃如火如荼,四州郡國邸。

  三臺形如“品”字,各據南港水岸。街衢四通,重樓列肆。行人如織,車馬不絕。八方來客,四海鄉音。云舒云卷,氣象萬千。北地名都,果不其然。

  “大衍之都,名不虛傳。”張昭不禁贊嘆。

  張纮亦有同感,這便欣然誦讀《論衡·宣漢》中名句:“‘彼鳳凰雖五六至,或時一鳥而數來,或時異鳥而各至,麒麟、神雀、黃龍、鸞鳥、甘露、醴泉,祭后土天地之時,神光靈耀,可謂繁盛累積矣。’”謂“良禽擇木而棲”。用在此時,亦喻天下俊才,如鳳凰、麒麟、神雀、黃龍、鸞鳥,齊降薊國。

  “四海混一,天下定寧。”張昭聞弦歌而知雅意:“‘周不如漢’乎?”

  《論衡·宣漢》,乃為宣漢之功。王充在《恢國篇》中自言:“《宣漢》之篇,高漢于周,擬漢過周”,又在《須頌篇》中自語:“《宣漢》之篇,論漢已有圣帝,治已太平。”又將漢(朝)與周(朝)比。以漢“四海混一,天下定寧”,斷言“周不如漢”。

  時過境遷。今漢式微,飄搖風雨。張昭言“周不如漢”,暗指“漢不如薊”也。

  張纮博學,豈能不知:“不如(薊),遠矣。”

  不料身旁鄭泰卻言道:“周、漢同宗,薪火傳也。”言下之意,薊王乃漢室宗親,同出高祖一脈。繼大漢神器,為三興之主。

  二人聞之,撫掌而笑。眼中隱現淚光。時至今日,薊王身世,契合時代,堪稱完美。

  無它,時勢造英雄耳。

  換乘王宮車駕,繡衣吏鮮衣怒馬,前方開道。沿途車馬,紛紛避讓。井然有序,不見慌張。駕輕就熟,果然名都氣象。鄭泰所攜繡衣吏,皆山東豪杰。追隨鄭泰,西投薊王。被委以重任,享六百石高俸。鞍前馬后,隨鄭泰,廣徵天下英杰,為主公所用。

  人生境遇,可謂云泥之別。

  話說鄭公業,家有良田四百頃,卻常不足食。急公好義,仗義疏財。再有水衡都尉周暉,好賓客,雄江淮間,出入從車常百余乘。既得明主,納頭便拜,從此刀山火海,生死無怨。兩漢豪杰,莫過如斯。可嘆后世揮刀自閹,再無湖海之士。

  車駕入宮。恰逢薊王為新并十縣,專開朝會。

  聞二張來投,薊王笑道:擇日不如撞日。

  遂自返后宮,稍后又冠冕入殿。

  召二人入殿。于肱股重臣當面。拜張昭為蒼海守,張纮為勃海相,兼令薊王宮舍人。

  “二張撞日”,遂成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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