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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9 危國之道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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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朔望朝會時,百官請命,王允續任上公之位。”右相又道:“王允如何行事。二日后,當見分曉。”

  “大將軍又如何?”薊王必有此問。

  “大將軍董重,累日來偃旗息鼓,閉門不出。卻不知何故。”右相又答。

  “料想,陛下必有權衡。”薊王一語中的。

  先前,董卓為求大義,示好二宮太皇。董重先回,被表為大將軍。與董卓并稱“二董”,權臣與外戚聯手之勢成。奈何好景不長。待董卓穩坐大位,遂將董重驅離中樞。魚梁臺上,并無大將軍一席之地。董重焉能不深恨。

  于是,與衛將軍張濟等,暗中結黨。共謀誅賊。卻忌于董卓勢大,不敢輕舉妄動。遂被王允并呂布搶先。陛下論功行賞,董重并無寸功,有何顏面示人。此時入朝,豈非自討沒趣。閉門謝客,蟄伏不出,亦是人之常情。

  然,今時又不同往日。董卓既滅,陛下如何肯再造權臣。王允并呂布,一文一武,共掌朝政。已有分權制衡之意。今百官請命,王允加上公之位。陛下自當警惕。恐為董卓第二。

  料想。雖形勢所迫,不得不為。然陛下,必有制衡之舉。竊以為。若要制衡王允,大將軍董重,乃不二之選。既貴為外戚,又中人之姿。論才智,不足以權傾天下。論親疏,亦不會逼迫董侯太甚。

  “‘眾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薊王言道。

  語出《左傳·襄公十年》。意思是說,眾人的憤怒難以觸犯,個人的意愿難以成功,若二者并行,則難以安定國家,是危險的治國之道。

  “主公明見。”群臣拜服。

  右相又奏曰:“又聞朝中,撥亂反正之聲,不絕于耳。”

  “可是撥董卓擅行廢立之亂。”薊王問道。

  “正是。”右相答曰:“弘農王乃主公所立,當今天子乃董卓所立。故京中有人言,宜尊弘農王復為天子。”

  “王允遣使張種,撫慰山東。首來薊國,許另有深意。”右相言道。

  言下之意。張種出使薊國,乃為求撥亂反正,而問計薊王。畢竟,薊王四朝元老,大漢一藩。天下表率。更有甚者,史侯本就是薊王扶立。故撥亂反正,首當其沖,當問薊王。

  “自先帝崩后,二宮流血,兵禍綿延。”薊王言道:“先有何進,后有董卓。朝政凋敝,朝臣凋零。譬如猛士渾身披創,當先療傷止血。再圖復起。”

  薊王之意,顯而易見。既已成定局,穩妥起見,不宜妄動。傷及元氣,神仙難救。時至今日,洛陽朝堂,已難大動干戈。

  且于薊王而言,何人為帝,并無不同。

  “關東形勢如何?”合肥侯亦不可不防。

  “合肥侯自據壽春,營城筑港,廣造大舡。政令所出,皆與我(國)同。更加關東士族,槃根錯節,心向壽春者眾。聞淮泗諸國各出精兵,重組聯軍。拱衛關津,與洛陽相抗。尤其漢室四牧,飽受非議。”左相崔鈞,起身奏對。

  漢室四牧,便是指劉岱、劉繇、劉表、劉焉。

  先帝曾言,天下十分,漢室三分,豪強七分。為奪十分天下,先帝不惜弄險,借黃巾之亂,血洗關東。先前,關東士族,慘遭屠戮,為救家園,無暇他顧。今已漸醒悟。更加洛陽朝政日非,民心思亂。關東豪強,如何再坐以待斃,引頸受戮。于是趁洛陽宮變不斷,黨同伐異,互相傾軋,無力東顧之機。謀取一線生機。

  先另立新帝(合肥侯),據擁大義,得合法身份。而后遣門下子弟,充填郡縣大位,謀取私利。如此沆瀣一氣。將一切違法所得,皆變為天經地義。壟斷江山,豪門遍地,遂成關東正義。

  而后,合縱連橫,招兵買馬,籠絡四方,守護正義。

  一言蔽之。合肥侯,非天下公主,亦非擁半壁江山。充其量,不過豪門代言人。

  于是乎,天下十三州,漸行漸遠。

  洛陽守成之君,并身側遺老遺少,漢室忠臣,皆是守舊派。

  革新另有兩派。以大河為界。河北為帝國派,河南為門閥派。

  不知不覺。三國,已呼之欲出(注①)。

  或有人言,洛陽如春秋時周天子。名義上,仍為天下共主。不應降格為“國”。

  言之有理。洛陽乃天下共主,位居三國之上。即便如此。三國之一,亦早有雛形。便是以淮泗八國為首的諸侯派。或稱宗王派。

  為與洛陽抗衡,諸侯派與門閥派,合二為一。然后事如何,天機不可泄也。

  洛陽南宮。

  董侯正襟危坐。聆聽群臣奏報。

  先前,朝政皆出魚梁臺。玉堂前殿,門可羅雀。唯有寥寥數人,常伴君側。不料董卓一日斃命。翌日,王允已擬定名額,查漏補缺。先前不愿阿諛獻媚之清官循吏,悉數官復原職。

  董侯欽佩之余,亦生忌憚之心。

  聞郭林宗,曾贊少年王允: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

  今日方知,郭林宗“隱君”之名,“名實相符,過人甚遠”。建寧元年,郭泰聞陳蕃謀誅宦官事敗而遇害,哀慟不止,于次年正月逝世,終年四十二歲。時“自弘農函谷關以西,河內湯陰以北,二千里負笈荷擔彌路,柴車葦裝塞涂”,萬人奔喪。蔡邕親為其撰碑文。

  能被郭林宗稱贊,“一日千里,王佐之才”。

  王允能有今日之位,實屬名至實歸。

  “陛下?”見董侯一時出神,黃門令左豐悄聲喚道。

  “嗯。”董侯聞聲猛回魂。俯瞰群臣下拜,鴉雀無聲。遂低聲問道:“何事?”

  左豐答曰:“太仆求問,‘萬歲塢中積糧,可否悉數歸于太倉’。”

  “可。”董侯朗聲答曰。

  “陛下圣明。”百官齊呼。

  “盜鑄小錢,取禍之道。老臣竊以為,當重鑄五銖。”王允又奏。

  “可。”董侯亦無不可。

  “稟陛下,上林并函園,皆可鑄錢。”王允又問:“當歸何處?”

  “宜當由錢堡重鑄。”四出五銖,天下貴幣。董侯焉能不知。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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