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洲,甬東港。
港口萬人空巷。大小船只讓出居中水路。目睹薊國橫海艦隊,列隊入港。居中旗船,正是海上船宮,三足踆烏。
先前偶見水衡都尉艦游麟號。便覺海上塢堡,龐然巨物。今日幸見三足踆烏,方知天外有天。
甬東港城,漁港、船塢、鹽牢、工坊、邸舍、商肆、酒壚、湯池、客舍、市樓、城倉、番盛蠻夷邸、市舶寺,如雨后春筍,接連建起。
揚州漁人,紛至沓來。遷居中山洲,入籍薊國不提。不僅漢人如此,島夷已如此這般。走出蠻荒,遷入臨近薊國港城,耳濡目染,不斷向化。
換鹽、修網、上油、清艙。夜入船塢補給修理,明日滿血取回。
時薊國大舡,又運來嶺南青壯健婦數萬。截流治水、捍鹵蓄淡。筑路造堤,通渠圩田。街衢四通,舟橋相連,不斷向島嶼深處開荒。待薊王抵達,甬東港城,已有齊民過萬戶,計十萬余眾。
甬東港長,番禺名士董正。
董正,字伯和。少有風儀,耽經籍,性高潔,累辟皆不就。鄉人有小過,必相戒勿為伯和知。人有不平者多從正直之。南陽車遂聞其名,不遠千里來投。二人志同道合,情如手足。數年前車遂病重,董正傾家恤病。幸得海市薊國良醫診治,這才轉危為安。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二人遂出仕薊國。董正為甬東長,車遂為甬東丞。另有烏程豪帥嚴虎、嚴輿兄弟,為甬東城尉。并同鄉豪杰鄒他、錢銅,拱衛中山洲水路。稍后與高涼賊帥衡毅、錢博,結伴北上。入入泉州、南港,水軍大營。追隨薊國名將,橫海黃蓋、錦帆甘寧,操練成軍。磨盡匪氣,知恥后勇。
今日水司空長虞翻等,一眾屬吏,隨水衡都尉周暉,齊登三足踆烏,拜見薊王。
薊王威名赫赫,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天降麒麟,應運而生。不怒自威,英雄了得。接人待物,如沐春風。
便是江表豪杰如周暉,亦不禁心生折服。
先前,薊王請立水衡都尉,開江表十港。后又上表,將水衡都尉,劃歸輔漢幕府。直屬中丞賈詡所轄。
故水漲船高。水衡都尉亦從秩比二千石,擢升為真二千石。長吏官秩擢升,意味著整個水衡都尉府,官秩皆隨之抬升。六百石升千石,千石升比二千石,乃是二千石。諸如此類。
凡如江表十港,遠離薊國境之海外荒洲。皆為輔漢幕府所轄。由水衡都尉統領。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封國幕府,雙軌并行。正如大漢,家國同構,郡國并行。此亦有先例可循。薊王蕭規曹隨也。
薊王又授周暉門大夫宮職。諸如董正、黃豪、虞翻等,或為舍人,或為行人。皆得宮職傍身。薊國三食俸,聞名已久。今得償所愿,自水衡都尉周暉已降,一眾屬吏,皆大歡喜。
薊王遂開宮宴,君臣同樂。
諸如董正、黃豪、虞翻等人,本以為。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見與不見,并無二致。然事到如今,方知見與不見,大有不同。
盛名之下無虛士。
更何況薊王,威名赫赫,海內皆知。王者之風,心曠神怡。又得薊王親自授命,三食君俸。人生際遇,天壤之別。
軍師祭酒戲志才,趁機進言:“春臘二賜,百蠻來朝。水衡都尉府,宜當泛舟北上,逆入巨馬,泊于南港,覲見君王。”
薊王心領神會:“如此舟車勞頓,都尉可有為難之處。”
周暉大喜下拜:“臣,固所愿也。”
“甚好。”薊王欣然點頭:“宜當四時北上。孤與諸君,宮中相見。”
“求將家小,遷入國都安居。”周暉再拜。
不等薊王詢問,水衡都尉府一眾屬吏,齊聲下拜:“求遷家小。”
“如此,也好。”與戲志才四目相對,劉備欣然應允。得臣如此,君亦何求。想當初,戲志才亭前攔路,毛遂自薦。薊王以隨身玉佩贖回。遂出典故“三日之義”。后與一億主簿李文優,經營西域。立大漢萬里藩屏。如今絲路流金,隴右得安。二人功不可沒。
今又隨薊王南征林邑。薊國謀主,皆成不世名臣也。
薊王起于微末,善惡分清,愛恨分明。又是漢室宗親,身負天命。大漢煌煌四百年,又得其主也。
聞儒宗鄭玄曾嘆。若得見薊王一面,滿腹經綸如郭林宗,又豈會懷才不遇,老死山林。
伯夷,叔齊,商人不食周粟。
生為漢臣,只食漢祿者,普天之下,何其多也。若無薊王橫空出世,多少名臣,甘愿隱姓埋名,終老山泉,乃至籍籍無名。
便是右國令,其人其事。薊王常思之不忘。足見一般。
不說薊國海市往來。便是僦船出海,除去風大浪急,日日皆有民船靠岸。江表十港,乃至海外荒洲,凡薊國官吏,皆可定居國都。走沿海航線,日夜船行千里,便是萬里之遙,順風順水,亦不過十日余。
往來無虞。萬事來得及。
南下不急。
薊王乘車登岸,巡視甬東港城。轟動中山。
后世舟山漁場,已被逐個尋到。牽風海捕船,打之不盡。魚獲大豐。更引漁戶遷入定居。渤海青鹽,成船販來。用以倉儲保鮮。曬鹽、漁獵、稻作,循環往復,缺一不可。
助推渤海青鹽,一石五百錢。價格居高不下。
王駕親臨,屬吏歸心,民心歸附;宵小遠遁,士氣爆棚。此亦是南巡之意。
與薊國民情,一脈相承。與薊國吏治,連成一體。薊王駕到,不過數日。中山洲內外,氣象一新。
光融天下,明以照奸。內圣外王,從風而服。
薊王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只因人心所向,所向披靡。
三足踆烏船宮,薊王寢宮。
安素并馮嫽,洗漱更衣,入宮侍寢。
忽見七重華蓋之內,玉影婆娑,樹羽幢幢。
二人正欲掀簾入內,卻聽帳內玉人言道:“今夜諸妃齊聚,便不勞二位妹妹了。”
馮嫽正欲答話。安素卻搶先言道:“如此,有勞姐姐。”
待出寢宮,馮嫽賭氣言道:“蜜月未盡,鳩占鵲巢,豈有此理。”
安素卻笑:蜜月不過一月,早已過期。”
“話雖如此…”馮嫽嫵媚橫生:“夫君南征,只有我等數人伴駕左右。本以為必與蜜月無二。豈料竟被人捷足先登。”
安素美眸生煙,我見猶憐:“得夫如此,焉能不搶先。”
“明晚當早些。”馮嫽一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