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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5 石破天驚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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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園客堡,燕歸館。

  車騎府司馬許涼,投帖拜見。騎都尉李肅不敢怠慢,這便整衣出舍,階下相迎。

  “見過李都尉。”許涼先行禮。

  車騎司馬許涼,先為大將軍司馬。何進敗亡后,一眾黨羽如鳥獸散。后車騎將軍何苗得勢,便又紛紛來投。司馬許涼、假司馬伍宕、親(門)客張津等人,皆如此例。俗謂眾人拾柴火焰高。何車騎能有今日聲勢,一眾黨羽,出力甚偉。

  “見過許司馬。”董卓、袁紹等,先前皆為何進黨羽。許涼來意,不言自明。李肅熱情相邀:“且入舍一敘。”

  “請。”

  賓主落座。李肅親手斟茶,以禮相待。

  二人以茶代酒。待各自落杯,李肅明知故問:“敢問司馬,所為何來。”

  “乃代主而來。”先前曾有數面之緣,亦不算初見。許涼遂道明來意:“三宮鼎立,二府(驃騎、車騎)相爭。董驃騎屯兵三萬于京畿內外。反觀何車騎,不過手握萬余人馬。急切間,不可與敵。今,二宮太皇并垂簾。竇太皇多不問政事,然董太皇卻處處相對。何車騎進退維谷,生死便在旦夕之間。故,特來向后將軍求援。”

  許涼一席話,皆不出所料。略作思量,李肅答曰:“三宮鼎立乃薊王所立。今雖離朝,虎威猶在。又有誰人敢輕起刀兵。何車騎,恐多慮也。”

  “都尉可知道人史子眇?”許涼反問。

  “頗有道術。曾代太后,撫養少帝。”李肅答曰。

  “史子眇先前,亦中仙術。乃至長睡不醒。據我所見,恐難轉圜。若薊王亦如此這般。為天下之大不幸。該當如何?”許涼又問。

  “這…”李肅無言以對。

  京中已有風傳。言,薊王恐難清醒。故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欲補薊王身后之空。所幸,薊國國力蒸蒸日上。輔漢幕府并千里薊國,上下戮力,君臣同心。堅若磐石。一時難以撼動。否則,九州崩壞,社稷無存。

  “那時,三宮折足易,二府共存難。不出數載,必見分曉。若能助一臂之力,待執掌天下權柄,何車騎必有重賞。”言及此處,許涼壓低聲音道:“后將軍等人所奉黨魁《衣帶詔》,何車騎亦既往不咎也。”

  李肅眼中戾芒,一閃而逝。又急忙掩飾:“司馬所言,某一概不知也。然已字字入耳。當分毫不差,傳于后將軍當面。”

  “如此,某改日再來。”說完,許涼取禮單奉上:“區區薄禮,聊表心意。”

  “這,如何使得。”李肅眼笑眉開。

  九江郡,合肥侯國。

  合肥古為淮夷地,商稱虎方,周稱夷虎。時廬子國,建都于此。始皇帝二十六年(前221年),廢分封,立郡縣,合肥屬九江郡。

  知程中大夫歸期,合肥侯并夫人袁氏,于都亭相迎。

  “妾,拜見君侯,拜見夫人。”程中大夫恪守本分,亦知尊卑。為人處世,無可指摘。

  “免禮。”合肥侯伸手攙扶:“一路辛苦。”

  “妾,無礙。”程中大夫柔聲答曰。畢竟同床共枕,焉能無情。

  “且隨我,入宮吧。”合肥侯言道。

  “妾,敢不從命。”

  安車入宮。洗去風塵,程中大夫更衣來見。

  “中大夫節哀。”袁夫人言道。

  “老父宦海沉浮,能得善終,妾已心滿意足。”程中大夫收攏悲容,勉強一笑。

  “無需勉強。”喪父之痛,合肥侯感同身受。

  聞此言,程中大夫終是落淚。又急忙拭淚告罪:“妾,君前失儀。乞恕罪。”

  “都說了,無妨。”合肥侯不以為意。說起宦海沉浮,廢帝亦深有體會。

  “起來說話。”袁夫人亦好言寬慰。

  程中大夫起身后,悄聲言道:“乞屏退左右。”

  袁夫人眸生異彩,轉瞬即逝:“爾等退下。”

  “喏。”

  待宮人悉數出殿,程中大夫,這才已機密之事相告:“稟君侯。老父臨終前,曾有密語相告…”

  “此話當真。”合肥侯氣勢驟起。

  “有書為證。”見廢帝自歸國一來,少有英姿勃發,程中大夫難掩歡喜。說完,便取程璜塌下所藏錦囊,呈于合肥侯當面。

  合肥侯吐氣穩住心神。這便雙手接過,徐徐解開綬帶。將囊中之物取出。

  展開視之。正是阿閣兵亂時,竇太皇所頒《廢帝詔書》。

  鞠城兵亂時,由蹇碩當場誦讀。時,眾怒難犯,又大勢已去。故合肥侯并未追究。事實上,《廢帝詔書》,究竟是不是“矯詔”,還真就出于竇太皇之手,唯竇太皇與長樂太仆程璜,心知肚明(注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為養女能有個好歸宿,程璜臨終前,終于道破隱秘。

  “此乃矯詔。”程中大夫,石破天驚。

  合肥侯細看之后,斷然搖頭:“此詔何來偽造。”畢竟曾兄終弟及,繼位新帝。詔書有無錯漏,只眼可辨。再者說來,此詔事后必然校驗,焉能有假。

  “此詔不假。”程中大夫言道:“然卻是矯詔無疑。”

  “何以見得。”袁夫人忙問。

  “君侯豈不知‘田竇相奪’乎。”程中大夫,答非所問。

  “前漢武帝時,外戚魏其侯竇嬰與武安侯田蚡各自結黨為奸,互相傾軋。時天下吏士見田蚡日漸得勢,紛紛‘去嬰歸蚡’。為灌夫剛直不阿,守節不變,卻好使酒。田蚡由是日益驕橫。后因灌夫‘使酒罵座’,田蚡乃劾灌夫不敬之罪。田蚡想借治罪灌夫之機,連坐竇嬰。竇嬰則力保灌夫,共御田蚡。時稱‘田竇相奪’。后以竇嬰及灌夫,被誅而終。稍后,田蚡亦亡故。武帝一舉除二戚之患。”身為宗室,焉能不知前朝舊事。

  程中大夫追問:“君侯可知,竇嬰因何被戮。”

  合肥侯靈光一現:“乃矯先帝詔,坐罪棄市。”

  “然也!”程中大夫終于道破關竅:“此詔,與前漢時魏其侯所受遺詔。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便是袁夫人,亦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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