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對待仇敵,通常有二法。
其一,挫骨揚灰,斬草除根。其二,壞城平池,散財焚兵,化干戈為玉帛。便是俗謂“化敵為友”。
有道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兵法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戰而屈人之兵”,乃上上之策也。
慧妃深諳人情世故。又知軍陣兵法。對待西王母派,若不能犁庭掃穴,永絕后患。則化敵為友,永世通好。
《史記·陳丞相世家》:“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內婦。”
“酒肉之資”、“貸幣以聘”,乃時下約定俗成之“聘資”。
見門下女仙仍后知后覺。西王母遂示意:“三足烏何意?”
“三足烏,青鳥也,主為西王母取食。”墉宮玉女范成君,脫口而出。
西王母手指青衫玉女王子登:“你便是‘三足烏使’也。”
“‘三足烏使’,為‘王母取食’。”董雙成幡然醒悟:“莫非,慧妃乃是此意。”
“聞各派女仙,凡為薊王所幸,皆可或封‘美人’位。稱‘云霞美人’,或‘靈輝美人’。天光三殿,唯剩函園二崤城瑤光殿,尚未有女仙得封。”西王母言道:“又聞,凡仙門,年可得供奉,千五百萬錢。”
“匣中有薊鈔,一億三千五百萬。”王子登若有所思。
王母笑問:“可聘娶幾何?”
“九人。”墉宮玉女婉凌華,已得心算。
王母嘆道:“時,七月七,降為彌月之喜。于大庭廣眾,使王子登彈八瑯之璈,董雙成吹云和之笙,石公子擊昆庭之金,許飛瓊鼓震靈之簧,婉凌華拊五靈之石,范成君擊湘陰之磬,段安香作九天之鈞。共計幾人?”
“正是我等七人。”王子登,花容失色。
“再加上元、云華,不多不少,正好九女。”王母一語中的。
“這可如何是好。”眾玉女,一時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王母嘆道:“可能退回?”
“…”此問直戳心神。殿中女仙,一時無言。
王子登忽慘笑:“年俸一億三千五百萬。若以十年計,或以甲子計,不可計數也。”
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如此巨利,何能輕易割舍。
“西佛東來,我派首當其沖。若得此錢,足可轉圜。”玉女許飛瓊,輕聲言道:“愿往。”
眾目相對,七女齊聲言道:“我等,愿往。”
“如此‘昆侖九音’齊聚。薊王當可復蘇矣。”王母嘆道:“傳語眾人:慧妃多智,非我之命,切莫輕見。”再加,上元夫人自彈云林之傲,云華夫人歌玄靈之曲。合稱“九音”。
“喏。”
時人重諾。聘資既已收下,絕無反悔。尋常百姓,皆如此。更何況仙門。
若王子登時能領悟慧妃此舉深意。婉言謝絕,或可轉圜。然只需收下,便約定俗成。須知,王子登乃代王母出使。若自食其言,令王母信譽掃地。罪莫大焉。
誠然。墉宮玉女眾多。仙術大成,常伴王母身側,亦最為知名者。除七人外,另有安法嬰,郭密香、紀離容、田四飛等,屈指可數。
九女既出,墉宮無仙矣。
如何喚醒植物人。便是后世,亦無絕對之法。終歸也有跡可循。無非“有感而發”進而“感同身受”,乃至“受益匪淺”,最終“宛如新生”。
由感官驅動身體,進而作用于精神,最后反饋現實。完成靈與肉的大循環。
在此期間,需倍加呵護,用心善待。
薊王貴為一國之君。身系千萬子民。宮中內外,自當竭盡所能。斷不會有差池。后世有植物人產健全子之實例。雖陷入深眠,然身體機能,卻并未喪失。人體,當真奇妙。
自神農氏遍嘗百草。仙門應運而生。諸夏上下數千年,對精神世界的上下求索,從未停歇。先秦兩漢,方術大成。再加六國一統,江山永固。天下人君,權利數倍與先前。自始皇帝始,遍訪海外仙山,求得不死藥,便成歷代皇帝終極目標。
堂堂漢武大帝,亦不例外。后世帝王,亦無可免俗。
明帝“夜夢金人”,西佛東來。乃至中夏仙門,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更有太平道張角,妖言惑眾,符水救人,禍亂八州,乃至生靈涂炭。如此滔天巨禍,豈能熟視無睹。筆筆見于書載,何來夸大?
后世儒教盛行。五胡亂華,或衣冠南渡,或傳火東瀛。方技散落民間,墨門式微,先秦諸技,蕩然無存。科技漸被超越,唯有自欺欺人,血淚而笑。
裝睡之人喚不醒。夏蟲不可語冰。如何還能振振有詞。
一言蔽之,時下方技便是科技。科技乃第一生產力。
生產關系要與生產力相匹配。薊王有這個生產力啊。
言歸正傳。
加法還是減法。如何擇選,見仁見智。
薊王多選加法。故慧妃亦如此。
《史記·淮陰侯列傳》:“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
能者多勞。
話說,兩漢諸侯王,劉備先祖,中山靖王有“百二十子”。絕非個例。曾為王甫所害,獄中自殺身亡之勃海王劉悝。史書言之鑿鑿:“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獄中”。
桓帝劉志,年三十六而崩。其弟劉悝,四年后而亡。
據此推算。劉悝死時,尚不及四旬。正當年富力強,龍精虎猛。時,已有子女七十人。若能人活到老,子女又當幾何?
王家百嗣,實在是太過平常。窺一斑而知全豹。(以說書人對史料之苛求,斷不會夸大其詞。請悉知(注①))。
永樂宮。
便有心腹中常侍封谞,簾下密報。
“哦?”董太皇眸中戾芒乍現:“果有此詔。”
“千真萬確。”封谞耳語答曰:“乃老奴豢養小黃門,親眼所見。竇太皇令五宦之北海趙佑,捧書相見。”
“竇太皇用心良苦。”一聲嘆息,董太皇話鋒斗轉:“然,為萬全之策,此詔,斷不可有失。”
“太皇意欲何為?”封谞驚問。
“命人盜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