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一城,尚且夠分。”劉備答曰。
“薊國一城,可當一大縣。”董太皇了若指掌:“三百子嗣,便是三百縣主。”
“待諸子長成,臣當上表,求太皇策封。”劉備順其言。
“嫡長子名封?”
“正是。”
“王妃又誕下嫡子。”
“然也。”
“西域諸子,分封西域。”
“正有此意。”
“大秦御姬(亞馬遜)諸子,分封海外。”
“太皇明見。”
“王上欲布種天下乎?”董太皇眸中別有深意。
“開枝散葉,薪盡火傳。”劉備答曰。
“薊王麒麟霸體,如何能薪盡。”言多必失,董太皇急忙遮掩:“莫非,舉漢之繁華,亦無從挽留王上之心否。”
“稟太皇,男兒志在四方。焉能困守舊土,老死榻上。”薊王言道:“有漢以來,大化四方。徼外蠻夷,化外番國,萬種千邦。常聞‘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有生之年,當遍訪蠻荒。傳播大漢風儀。”
“人生在世,匆匆百年,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縱然窮盡畢生之力,又豈能如愿?”董太皇勸道。
“太皇不聞愚公:‘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劉備誦出愚公移山之典故。
“莫非。王上寵幸大秦御姬,誕三百子嗣。便為布種天下,‘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董太皇心領神會。
“確有此因。”劉備亦不遮掩:“臣求江表十港,便為此舉鋪路。納三韓、倭國島夷,只因其濱海而居。頗通水性,能耐極苦,皆是上佳舟楫士。待諸子長成,便許一支掠海船隊,環游七海(注1)。開枝散葉,辟土開疆。”
“四海之外,竟還有汪洋?”董太皇驚問。
“然也。”劉備言道:“大秦皇后,絲路游商,四海船商,乃至臣身旁御姬,皆如此說。”劉備深信不疑。
“若如王上所言,不出百年,七海皆為漢藩。漢家血脈,遍布宇內。天下大同,指日可待。”董太皇嘆息。
“臣,亦如此想。”劉備笑言。
“王上真乃我家麒麟也。”雄踞萬里漢土,已非薊王所愿。嘆薊王雄才大略,又竊喜大位穩坐。董太皇一時竟,神游天外。
見時機一到。劉備遂進心腹之言:“勞煩太皇輔佐陛下,守好祖宗基業。外有四大都護府為藩屏,只需內亂不生,癬疥外患不足慮也。”
“王上且寬心。朕,自當為漢室,守好家業。”董太皇眸中貪慕流轉,難以遮掩。
“不勝酒力。臣,告退。”劉備離席下拜。
“來人,恭送王上。”董太皇依依惜別。
“喏。”永樂太仆封,諂媚上前,攙扶劉備起身出殿。
官堡,薊國邸。
自代錄尚書事。賈詡并荀攸,日理萬機。一朝之政,井井有條。便是三公九卿,亦頗多贊許。皆言,二人乃萬石高才。薊國高俸,何必多言。官俸宮俸加歲俸,遠超萬石之祿。三公多慮了。
國邸暫為尚書臺,守邸丞劉平并一眾屬吏,盡心竭力,為朝事上下奔走。不敢有一日之疏。
然自受左中郎將呂布所托,劉平心緒難平。今日遂被賈詡窺破:“子齊,何事憂擾?”
“右丞既問,下官不敢隱瞞。”劉平遂將呂布所托,及前后諸情,娓娓道來。見賈詡不置可否,劉平又進言道:“呂布,虎狼猛將也。且與安素兩情相悅,王上后宮佳麗眾多,何不…何不,成人之美?”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賈詡笑中別有深意:“常聞‘卑不謀尊,疏不間親’。尤其主公家事。我等臣下,皆應避嫌。誠如子奇所言,呂布,虎也。然若不能,辨忠奸,明事理,知進退。終歸野性難馴,不堪大用。宜當遁入山野,與猛獸為伍。不可久居廟堂,與公卿為伴。”
“右丞之意,下官盡知也。”劉平拜退。然立于堂下,忽一聲長嘆。受人之托,卻未能終人之事。如何再見左中郎將當面。
巴西,云臺山。
一隊板蠻兵,翻山越嶺,趕到山下。
話說。順帝年間,張陵博通五經,潛心研道,聞巴蜀巫風盛行,然民風純樸,易于教化,遂攜弟子,入蜀布道。初居陽平山,并以此據點創“天師道”。一經建立,“民夷倍向”,遂成燎原。“奉之以為師,弟子至萬戶”。
天師們徒,戒酒、戒葷、戒淫盜。教徒須定期到治所集會,聽講“科禁威儀”,歸家后,還需向家人布道。
張道陵為統御教眾,分立“二十四治”。“治”,所也。分上八治、中八治、下八治,應二十四氣。用以祀神、修道、傳教,及舉行“付天倉”及“三會”等齋醮、祝禱、祈禳儀式。還教人,跪拜首過”,“叩頭思過”。有小罪者讓其自隱,只需修路百步,即可補過。
張天師又在“治”,廣推“靖(靜)室(熟悉否)”。遣教眾入內,或精思懺悔,或潛心修道,并授予符,以明身份。傳語門中弟子,靖室修道成,可請六丁六甲,斬妖除魔,亦可廷年益壽,返老還童。云云。
每治皆由“祭酒”主持,稱“都功”。以陽平、鹿堂、鶴鳴為最上三治。陽平治,為二十四治之首治。“都功”由張天師親任,持“陽平治都功印”,號令天下門徒。
其中又以云臺山治,為下八治之首。呈自然太極八卦山勢,為天下一絕。
“稟鬼主,云臺治都功,帶到。”便有鬼卒帳前來報。
“速請入帳。”張魯言道。
須臾。便有一竹冠葛袍,鶴發童顏之老道,持杖行禮:“見過大公子。”
“都功免禮。”張魯和顏悅色:“此來可有他人得知。”
“得公子密令,老朽星夜下山,并無人知曉。”老道答曰。
“如此甚好。”左仙人再三叮囑,切莫走漏風聲。更不惜借板蠻反遮掩。張魯自當依令行事。轉而又問:“不知平原術士襄楷,可在治中。”
“襄師,自數月前孤身上山,便入云臺觀后殿西北地宮,‘靖室苦修’至今。一日三餐,皆以麻繩墜入。無人叨擾。”老道又答。
“數月來,竟無人下地宮一觀?”張魯這便生疑。
“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