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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1 唯利機關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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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客舍門扉,忽被人輕輕叩響。

  “門,聞也”。“一扇曰戶,兩扇曰門。又在于堂室東曰戶,在于宅區域曰門。”

  “門外何人?”正是融漓公子。

  “鄙人郭嘉,公子起身否?”

  “稍待。”融漓公子理好衣冠,這才開門相迎。

  “見過公子。”郭嘉笑容可掬。

  “見過主簿。”融漓略顯慌亂:“請舍內敘話。”

  “請。”

  賓主落座,郭嘉忽輕一嗅:“公子所攜香囊,香味甚是奇特。可否將配方相贈?”

  融漓面色微紅:“并無香囊,乃我體香。”

  “恕罪,恕罪。”郭嘉急忙道歉。眸中笑意暗生。

  “無妨。”融漓急忙掩飾:“不知者,不罪。”

  “公子漢話純熟,然卻與五溪鄉音,多有不同。是否來自別處?”郭嘉亦不追究。

  “我非五溪族人,乃郁林西甌(ōu)人氏。”融漓實言相告。

  “原來如此。”郭嘉輕輕點頭:“既是交州人氏,因何滯留五溪。”

  “家生變故,辟禍至此。”融漓隨口答曰。

  郭嘉又未追究。于是道明來意:“朝廷重開衡水都尉,不日當領海市,逆沅水而上,與五溪互市。公子既來已久,可否將水路,詳情告知。”

  深看郭嘉一眼,融漓言道:“沅陵(縣),山嶺崎峻,水流兇急,更多灘險。尤以沅水近沅陵一段,清浪、橫石、九磯、白溶等,險灘接二連三。又以清浪最險。素以‘淺、險、急、窄、彎’著稱。長灘直瀉五十余里,亦是千里沅水,百余灘險中,最長一道。順流而下,只需片刻,然逆水行船,卻需整日。”

  見郭嘉不置可否,融漓又道:“時伏波將軍馬援,逆沅水抵清浪灘時,大軍困守南岸壺頭山,難有寸進。曾嘆曰‘滔滔武陵一河深,鳥不飛渡獸不臨’。便是五溪人渡此地,亦需下船步行,待過了清浪灘,方才登船前行。再到九磯、橫石等灘時,還需借助岸上力士挽船,方能過灘。”

  “原來如此。”郭嘉輕輕頷首:“大如游麟號,能渡否?”

  “決然不能。”融漓斷然搖頭。

  見郭嘉面露疑色,似乎不信。融漓再言道:“先前來時,我曾在兩岸山巖,見一‘奇石’。密布孔洞,狀如蜂窩。五溪人稱‘蜂窩巖’。問過方知,并非天然。石上蜂窩,乃五溪無數船夫舟子,撐篙時,擊出之‘篙眼’。順流飛下,便要迎頭撞上礁巖時,包鐵竹篙,傾力一撐。鐵石相擊,星火未盡,已去十里。稍有遲疑,船毀人亡。”

  “換言之,若渡沅水,必除水下礁巖。”

  “這…”融漓遲疑言道:“水流兇急,無從下錨。匠人凡下水,即被湍流卷走。如何除礁。”

  “公子欲知詳情,何不同往一觀?”郭嘉故作神秘。

  “如此,也好。”融漓輕輕點頭。

  這便叫上沙摩柯等人,一同前往。

  沅水下游開闊,利于行船。然到壺頭山,便遇險灘。建武二十四年,伏波將軍馬援,引兵至此,因山高灘險,大軍困于山下,難有寸進。時天氣炎熱,士卒多病死,馬援令部下鑿石為室以避暑,相傳共建四十八室,內可容數席。

  乘游麟號,并大小船肆,逆入沅水,沙摩柯等人矗立甲板,議論紛紛:“聽聞王上曾‘下辯除石’,解當地水患。許別有他法,亦未可知。”

  “清浪灘礁石遍布,如水中石林。且水流兇急,一瀉百里。無從下錨,更無立錐之地,便有能工巧匠,又如何施為?”沙摩柯卻是不信。

  “前有薊國機關船,逆入沅水。卻不知可與今日之事相關。”又有人言道。

  “何必費心,一觀便知。”沙摩柯大手一揮。

  懷揣疑問,數日航行,眾人終抵達壺頭山。

  “這是…”甲板上眾人,早已驚呆。

  只見,壺頭山濱水巖上,竟憑空建起一排機關懸樓。好似棧道,掛于山巖。而在壺頭山對岸,亦有數艘機關船,列隊擱淺岸邊。數道懸索,經由懸樓與船上機關吊臂,橫攔水面。

  另有一些造型奇特的機關船,正被懸索拖拽,泊于江心激流之中。機關船,大致呈臥“工”字形。為雙體船。二船之間,橫梁飛架,梁上中開槽軌,內鑲一鑄鐵沖錘。錐形錘頭直指水面。沖錘可經由齒輪傳送,在槽軌內,左右及上下移動。

  “此是何物?”見同伴已驚到張大嘴巴,融漓遂問道。

  “此船俗名‘工字舟’,又稱‘愚公船’。因船上橋架,上懸‘愚公錘’得名。”郭嘉言道:“愚公錘,借船下輪機提升,水流越急,越利借力。除此外,還有水下鋼索與懸樓內畜力輪機相連。水力、蓄力,同時提拉。待愚公錘升高至頂,便會自行下落,重擊礁石。如此反復。直到…”

  話音未落,持續重擊下,一座礁石,轟然崩塌。被激流帶走,尸骨無存。因受力自上而下,貫穿整座礁石。斷不會攔腰崩折。原理類營造督亢時,劉備親手設計,為夯打樁柱所用之打夯機。

  “若水下暗礁又當如何?”融漓又問。

  郭嘉手指一艘正在施工的愚公船言道:“先將一枚‘愚公釘’釘入暗礁,引釘帽出水,再重擊之。”

  “愚公船因何能泊于激流之中。”沙摩柯問道。

  “乃橫江鋼索牽引。”郭嘉手指沅水兩岸,壺頭山懸樓與對岸擱淺機關船。

  “機關船如何能坐灘岸邊?”沙摩柯又問。

  “船底水密隔艙,旁設暗門。閘門開啟時,江水灌入。機關船隨之下沉擱淺。存水排出,機關船隨之浮起脫困。升降自如。”郭嘉再答。

  “原來如此。”融漓幡然醒悟。一言蔽之,人為控制沉船。

  郭嘉笑道:“此處險要,故先建懸樓,引為支撐。一般險阻,只需對設二列‘百足船’坐灘。即可橫拉鋼索,牽引愚公船至水流湍急之央,砸碎礁石。”

  “何為百足船?”沙摩柯追問。

  “以數艘,乃至數十艘,由水陸二用‘攻城舫車’改造之,輕舟串聯。形如百足之蟲(馬蚿),故名。”郭嘉知無不言:“可游走近岸淺水或岸邊淺灘,而后放水坐灘。”

  “百處險灘,需錘擊到幾時。”沙摩柯撇嘴道。

  “百處險灘,同時施為。料想,亦用不了多久。”郭嘉風輕云淡。

  “咕咚!”眾人無不驚駭。

  薊國機關器,竟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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