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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8 求死不易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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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匠兵一時失聲。本以為是驚嚇過度,腦際一片空白,故不知英雄出處。

  然轉念一想,仍就不知。

  瞥見匠兵怪異之情,趙慈齜牙一笑:“今日不知,明日當知。”

  “壯士所言…極是。”匠兵笑比哭難看。

  “就地換裝,連夜啟程。”趙慈一聲大喝。

  “喏!”敗軍紛紛領命。剝除匠人衣甲,胡亂裹在破爛甲胄之外。又將早春二月,除去外衣,瑟瑟發抖的一干人等,聚攏到一處。

  “煩勞爾等,隨某走一趟。”趙慈橫刀而立,不怒自威:“只需聽命,全家可活。如若不然,不留雞犬!”

  “敢不從命,敢不從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何能不聽命行事。

  “頭領何在。”趙慈又問。

  “老朽在此。”便有對騾隊頭領,自行出列。

  見他年邁,不忍則辱。趙慈和顏悅色:“老丈領隊在前,擇選面熟者百人,原路折返。”

  “喏。”老匠人豈敢反抗。

  命留守兵卒,將一干人等,押去山寨。騾隊披星戴月,原路趕回。輕裝逃命,自當迅捷。原路折返,亦比來時平坦。天將露白,騾隊已抵達棠城下。

  “來者何人!”城頭隊率,高聲喝問。

  被直抵后心的尖刀,推到隊前。騾隊老頭領,唯有強行答話:“正是我等。路遇賊寇,僥幸逃脫。”

  “原是鄭阿翁。”火光下辨清相貌,隊率又問:“何處遇伏。”

  “鳳鳴谷中。”

  “果不出大匠所料。”城頭隊率,好言寬慰:“諸位辛苦,速速入城吧。”

  “速開城門!”

  “喏。”

  目視吊橋徐徐落下,城下敗軍各個緊咬牙關,呼吸急促。

  “萬勿輕動。”趙慈一聲低喝。

  待吊起落地,城門洞開。提到嗓子眼的擔心,亦隨之落地。

  “阿翁先行。”趙慈自身后耳語。

  “唉。”騾隊頭領,依令行事。

  亂軍借騾馬遮掩,蜂擁入城。城頭隊率,自當是驚魂未定,爭相入城,故不疑有他。

  待千余亂軍,沖入城內。趙慈暗出一口濁氣:“大匠現在何處。”

  騾隊頭領,如實作答:“城中鐵官寺。”

  “擒賊擒王,隨我來。”

  “喏。”

  “爾等兵分數路,攻占城門。莫放走一人。”

  “得令。”

  “匠人尚未察覺,切莫喊殺。”

  “省得。”

  “勝敗在此一舉,諸位奮起。”

  “呼喝。”

  別帥自行分兵,搶占城門。趙慈領麾下精卒,借老丈指路,殺奔鐵官寺而去。

  城中匠人,尚在熟睡。街上空無一人。亂軍心無旁騖,一路疾行,不做他想。便是趙慈本人,亦難免心潮澎湃。熱血沖冠,未覺有異。

  只在破門而入時,疑心驟起:“此處為何亦無人守衛。”

  便聽身后心腹言道:“必是抽掉大隊人馬,送兵甲去上蔡。乃至城中守備空虛。”

  “言之有理。”開弓已無回頭箭。蜂擁入院,趙慈猛揮刀。

  “殺”殺聲大作。

  一路行來,憋悶許久的殺氣,噴薄而出。敗軍個個勢若瘋虎,撲向官舍。

  便在此時,忽聞鳴鏑射空。

  院中舉火如龍。墻上、平座,廊前、屋脊。弓弩手列成人墻,將亂軍四面合圍。鋒矢猶如點點寒星籠罩,一望無垠。

  “渠帥!”一干人等,目眥盡裂。

  不及回頭。刀車已堵死院門。墻外驚呼聲起,必是同伴遇襲。

  “中計也!”趙慈兩眼一黑,險昏死過去。萬幸被同伴扛住,咬牙緩過神來。

  “趙慈何在。”聲出頂閣大平座。

  “趙某在此。”趙慈分開人群,走到場中:“一人做事,一人當。請殺某一人,莫害我袍澤兄弟。”

  “渠帥!”身后敗軍,各個虎目含淚。

  “棄刀免死。”閣上那人又道。

  “棄刀!”萬箭齊發,留刀何用。

  頂閣內,郭嘉與棠典,憑欄俯瞰,相視而笑。一切盡在掌握。

  須臾。趙慈及一眾別帥,五花大綁,被龔都壓入大堂。先前數路兵分,攻占城門的敗軍,悉數被俘。趙慈問過方知,未等抵近,便遇刀車障道,墻上撤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見事不可為,唯棄刀跪地,乞求活命。

  堂內上首,端坐一人。須發灰白,不怒自威。

  身前側席,一人作陪。面含笑意,自有風儀。

  棠典言道:“反賊趙慈,知罪否。”

  “技不如人,認輸。”趙慈問道:“此計,出自何人之手。”

  棠典伸手側席:“便是這位。”

  “高姓大名。”趙慈自要死個明白。

  “陽翟郭嘉。”郭嘉含笑以對。

  “此計,可有出處。”趙慈又問。

  “信手拈來,并無出處。”郭嘉笑道:“倒臨時起意,取了個名字。”

  “可否賜教。”

  “鳳凰于飛。”

  趙慈默記于心,死而無憾。

  見他面露死志,身后黨羽已視死如歸。郭嘉遂生惜才之心:“南陽太守秦頡之事,我亦有耳聞。然爾等怒而興兵,破六縣泄私憤。亦是十惡不赦之大罪。”

  “足下既知我等之事,可愿細聽內因。”趙慈忽悲愴一笑。

  “愿聞其樣。”郭嘉心中一動。

  “年前,河南尹巡察南陽,與我密語。言,只需兵諫,便可如愿。我等一介武夫,語出河南尹,如何能不言聽計從。于是憤而起兵,破六縣已壯聲勢。豈料…”

  “豈料河南尹領突騎五千,反戈一擊。”郭嘉如何能不醒悟:“殺良冒功。”

  “我等猝不及防,唯奔逃活命。”趙慈言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乞斬我一人,饒過曾為大漢搏命的一眾袍澤兄弟。”

  “渠帥何必求他,有死而已!”便有別帥,憤而出聲。

  “老將軍以為如何?”郭嘉拜問。

  “此事,奉孝當自決。”棠典答曰。類似爾虞我詐,曾經歷過宋氏興亡的五官中郎將,自有深切體會。

  “我家公子,領五縣令印,為五縣主取食。乃洛陽一等一之貴胄。自有門路,令爾等蒙冤昭雪。”郭嘉問道:“愿降否?”

  堂內眾人,表情各異,齊看趙慈。

  趙慈卻搖頭:“權貴視我如走狗。便是換了個主人,又能如何。不過是搖尾乞憐,茍活于世。求速死。”

  “求速死!”堂內眾人,齊聲附和。

  見郭嘉又看,棠典終于開口:“當可一用。”

  “我主在北,求死不易。”郭嘉取薊國名帖視之。

  饒是棠典,亦渾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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