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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 不辱君命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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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溝水)東南徑安昌城西,漢成帝河平四年封丞相張禹為侯國”。閃舞初始元年(8年),王莽廢安昌侯國為縣。今漢省安昌入朗陵縣。

  李通為防汝南、潁川黃巾,立營城中。所部稱“義軍”,或稱“義賊”。與“宗賊”最大不同,便是一個“義”字。

  義賊和宗賊,皆屬私兵性質。朱為交州刺史時,亦曾在本郡檢選家兵五千,攜往平叛。然與朱家兵最大不同,義賊和宗賊首領,并無誥命在身。屬于非法組織。然若聲勢浩大,屢敗官兵,終歸會等來一冊誥命。如白波、黑山首領,皆獲朝廷任命,便循此例。后世美其名曰:“招安”。

  正應了那句:“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又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黃巾逆亂,群盜蜂起。郡縣秩序,蕩然無存。長吏多棄官,翻墻而去,鄉民唯有依附豪強大姓,結社自保。比起豪強地主,鄉野百姓更愿依附豪杰。李通便是如此。

  安昌城外。郭嘉儒服縑巾,單人匹馬,趕到城下。

  門前鄉勇,握韁喝問:“何人入城!”

  “在下陽翟郭嘉,奉我家公子命,拜見李渠帥。”郭嘉順勢下馬。

  “你家公子,是何人也?”鄉勇又問。

  “洛陽宋公子。”郭嘉笑道。

  “洛陽…宋公子。閃舞”鄉勇似有所悟:“等著!”

  小跑入城,須臾又狂奔而出:“足下請隨我來。”

  “請。”郭嘉含笑點頭。

  安昌本是侯國都邑。城高墻厚,內外二郭。極利固守。城內居民,雖面有饑色,卻服帽齊整,并無異樣。顯然,未受恫嚇脅迫。郭嘉這便心安。

  內城侯府,便是李通大營所在。

  郭嘉一介書生,未曾佩劍。衛兵抬眼掃過,這便放入。

  登堂入室。見上首端坐一人,闊面重頤,濃眉無須,英武而年少,郭嘉趨步近前:“陽翟郭嘉,拜見渠帥。”

  “足下從陽翟來?”李通問道。

  “非也,乃從潁陰來。”郭嘉答曰。

  “哦?”李通又問:“既是陽翟人氏,為何別居潁陰。”

  “因隨我家公子,往來陽翟、長社、潁陰三縣。今欲南下陽安,路經此地,特來拜見。”郭嘉答曰。

  “莫非你家公子,便是佩五縣令印,為五縣主取食的宋明廷。”話已至此,李通焉能不知。

  “然也。”郭嘉從袖中取名帖,雙手奉上。與一般竹質名刺不同,此帖乃薊紙制成。35xs四周包裹蜀錦,居中名字皆為燙印。此名帖乃薊國高官專享。臘賜時,千石以上方得發放。

  “足下所為何來。”李通細看名帖,又問道。

  “特來說降。”郭嘉開門見山。

  “哦?”李通一愣:“你家公子雖佩五縣令印,卻與我朗陵并無瓜葛。莫非欲使我為長公主家奴否?”

  “非也。”郭嘉笑道:“欲使渠帥為國效力。”

  “汝南乃大漢一郡,何來一國。”李通自當問個明白。

  郭嘉又道:“管子曰:‘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是為‘家國天下’也。既為漢人,又焉能無家國。”

  李通輕輕頷首:“明廷如何使我‘為國效力’。”

  郭嘉答曰:“公子欲拜渠帥為陽安都尉,秩比二千石。麾下部曲,皆編為大漢兵卒。守備一方。”

  “令公子不過千石令,如何能舉我為都尉。”李通不解。

  “我家公子單車入城,已定三縣。先后舉數人為校尉,都尉。既命郭嘉前來,又豈能獨令渠帥例外。”郭嘉答曰。

  李通聞言,不禁沉思。三縣之事,亦有耳聞。洛陽貴公子一道敕令,便使黃巾渠帥,舉眾來投。安民屯田,三縣大治。此人身份神秘,只說貴不可言。卻無人知其出身。頗多神秘。

  李通素來謹慎,焉能不生疑:“敢問足下,令公子可是太平道中人。”

  郭嘉亦不禁一愣:“渠帥何出此言?”

  “實不相瞞。我與黃巾賊眾,時有往來。且與大帥吳霸,頗有仇怨。此人時常下山襲擾,并與劉辟、龔都等黃巾余部,遙相呼應。合稱‘汝南群寇’。故深知黃巾眾秉性:因屢遭圍剿,死傷無數,汝南黃巾各部‘只信黃巾,毋信赤(幘)’。令公子若僅是洛陽貴胄,又豈能令黃巾,輕易歸降。”

  《后漢書輿服志下》:“武吏常赤幘,成其威也。”時下赤幘,多指官兵。

  李通言下之意,黃巾與漢庭勢不兩立。如何能投靠五位大漢縣主。若大軍圍剿,迫不得已,還好說。洛陽貴公子不過單人輕車,空口白牙。單憑一道敕令,如何能令一眾黃巾宿賊,心悅誠服。若非有詐,必有隱情。

  “渠帥既有所問,在下便嘗試作答。”郭嘉言道:“黃巾彼時勢大,欲奪天下。然兵敗如山倒,大賢良師及各方渠帥,先后殞命。今淪落深山,早已不復先前。之所以‘只信黃巾,毋信赤’。竊以為,乃因人人喊打。便如渠帥,亦與之為敵。黃巾焉能輕信他人。然我家公子,卻不同。”

  “令公子有何不同?”

  “我家公子輕車入城,先補官吏薪俸,又擲百萬營城。便是賒取糧秣,亦約定三倍償還。此行,只為長公主取食,全天家體面。”言及此處,郭嘉笑問:“敢問渠帥,體面值幾錢?”

  “生死一線,存亡之間。必拼死一搏,無所不用其極。要體面何用?”李通答曰。

  “饑不擇食,寒不擇衣;慌不擇路,貧不擇妻。”對落草為寇的黃巾而言,生存存亡才是頭等大事,所謂“體面”一文不值。

  “誠如渠帥所言。黃巾余眾,之所以‘只信黃巾’,只因所遇官兵鄉勇,皆欲取其首級,邀功請賞。此乃世俗之舉。唯我家公子,為全天家體面。換言之,必不會拿首級邀功請賞。乃高士之舉。子曰:‘行已有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我家公子既‘不辱君命’。黃巾眾焉能不信。”

  郭嘉所引,出自《論語子路篇》: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孔子言下之意,“士”有三等。下士,言必信,行必果。中士,宗族稱孝,鄉黨稱弟。高士,行己有恥,不辱君命。

  郭嘉言外之意,公子非但:言必信,行必果;宗族稱孝,鄉黨稱弟;且還行己有恥,不辱君命。

  何為君命?為五縣主取食,全天家體面。不為取黃巾首級,邀功請賞。

  敕令既出,黃巾余眾,焉能不信。

  李通輕輕頷首:“不辱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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