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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不幸之幸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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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事喧嘩。”車內宋奇出聲,黃巾衛這才各自收斂。

  便有隊率近前通報:“乃一黃口孺子,車前攔路。自詡二千及冠,還差四年。故我等這才捧腹。”

  “年方十六。”宋奇心中一動:“且引來一見。”

  “喏。”

  聞明庭要見,黃巾衛這便下馬。搜身后,引少年至車下。

  “郭嘉見過公子。”神態自若,不卑不亢。

  宋奇見他眉清目秀,身著布衣卻難掩英氣。心中大喜,遂下車相見:“足下從何處來。”

  “郭嘉便是陽翟本地人氏。”少年答曰。

  “又為何來。”宋奇二問。

  “欲投公子,平豫州黃巾禍亂。”少年再答。

  “聞足下欲二千及冠。何不北上薊國,登頂黃金闕,一鳴驚人,天下聞。返來投我。”宋奇三問。

  “公子既來,郭嘉又何必舍近求遠。”少年成竹在胸。

  “哦?”宋奇一愣,佯裝不解:“此話何意?”

  郭嘉笑答:“公子配五縣令印,為長公主取食。連下六道敕令,道道皆與薊王同。短短月余,已令券鈔,大行其道。公子莫不是為王上收攏黃巾否?”

  郭嘉此語,看似毫無關聯。然句句,切中要害。身配五縣令印,今漢前所未有。能為五位長公主取食,必受命于漢室。所出政令,所用錢財,皆來自薊國。種種跡象累加,漢室宗親,必是薊王無疑。

  “招降黃巾,乃我所為。與薊王何干?”宋奇反問。

  “普天之下,能納百川者,唯薊王耳。”郭嘉一語中的。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論容人之量,薊王首屈一指。少時納順陽衛,庇陳逸、胡輔。又廣收天下流民,容白波、黑山、葛陂黃巾。一言蔽之:“樹德務滋,除惡務本。”

  “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宋奇算是默認:“足下且與我同行。”

  “敢不從命。”

  登車對坐,二人重新見過。

  “扶風宋奇,字元異。”同名同姓何其多也。大儒劉寵與陳王劉寵,皆出身宗室亦重名。足見一斑。且前朝舊事,早已隨風散盡。郭嘉年幼,如何能知。故宋奇直言相告。

  “陽翟郭嘉,字奉孝。”郭嘉亦未覺有異。

  “此去長社,奉孝以為,當從何處著手。”

  “先前火燒長社,百里一片焦土。民眾多逃難。尤以避入陳國者居多。陳王寵,勇武善射。賊人不敢犯境。故四野鄉民,蜂擁而至。傳聞已聚十萬眾。料想,長社百姓亦多有避入。明廷此去,當從此處著手。”

  “奉孝所言極是。”宋奇欣然點頭。轉而又問:“若陳王不愿放歸,又當如何。”

  郭嘉笑道:“游民過境,寸草不生。州縣皆如臨大敵,拒之門外,唯恐入境。陳國又豈會例外。”

  “所謂事出必有因,反常則為妖。”宋奇心領神會。

  陳國,前漢初年為淮陽國,后數次更改。東漢初,復置淮陽國。章帝建初七年(82年)分汝南郡八縣,改封廣平王劉羨為西平王,后改陳王。章和二年(88年),改淮陽國為陳國。下領九城,戶十一萬二千六百五十三,口百五十四萬七千五百七十二。

  坐擁九縣之地,百五十萬眾。陳乃大國。

  陳王劉寵,勇武善射。國相駱俊,素有威恩。豫州黃巾,聚眾為患。郡縣破敗,唯陳獨富強。陳王寵,乃宗王之翹楚。本以為當如光武故事,舉兵三興大漢。不料卻慘死于刺客之手,身死國滅。如此強王,如此賢相,因何雙雙死于刺客之手。刺客張闿,乃黃巾余孽。先投陶謙,于泰山華、費間殺曹操父,曹嵩,取財物,奔淮南投袁術。后奉袁術之命,假裝過路陳國,刺殺陳王寵及國相駱俊。

  張闿先時截殺曹嵩,曹操怒而起兵,屠滅徐州數縣。此事天下皆知。張闿二刺,陳王及國相,焉能不做防備。

  此賊竟接連得手。正如宋奇所言,反常則妖。

  車入長社。目光所及,一片荒蕪。黃狗竄于野,百里無人煙。所謂據險而守。先前董卓之所以固守長社,正因長社為長公主食邑,乃雄城一座。城高墻厚,遠非一般小縣可比。當可固守。

  漢室出嫁長公主,多長居于洛陽宅第。湯邑內建有行宮,宮內奴婢齊備,卻不久居。長社亦如此。不料城池屢遭戰火,毀壞嚴重。

  臨近縣城,少許有些人氣。近郊村落,先前為黃巾霸占。今鄉民雖陸續返鄉,卻也十室九空。人煙稀少。民情遠遜陽翟。處于“無吏治”狀態。正是荒縣一座。

  待抵近,見吊橋高懸,城墻殘破。黃巾衛揮鞭大喝,許久才有人應聲。待吊橋落下,車馬入城。一問方知,門前守軍,竟只剩一耄耋老卒。天寒地凍,本縮在避風處打盹。將將入睡,便被人喝醒。這才知曉,乃新任縣令就任。

  城內民居,多有損毀。磚石巨木,皆備拆除,用于守城。街上行人,目光呆滯,身如浮萍。怎叫一個凄涼了得。

  問清縣寺所在,車隊一路無阻。所幸縣寺曾為漢軍將官營地。保存還算完好。然內中屬吏,早已散空。問過留守佐吏方知,戰后民生凋敝,實無油水可撈,前任縣令棄官而去。無人主事,一眾屬吏,不得食俸,亦自行散去。

  所謂異地為官,坐地為吏。佐吏又言,屬吏多散居城中,只需一聲喚,即可來見。

  也因長社殘破。便是刮地三尺,亦刨不出三瓜兩棗。周遭并無黃巾亂軍盤踞。算是不幸之幸。

  郭嘉四處看過,進言道:“公子宜當重整吏治,再去陳國求援。”

  “此言甚善。”宋奇傳令,招城中屬吏來見。

  丞、尉皆在。唯主簿,隨前任縣令而去。宋奇如陽翟故事。先補齊俸祿,再談吏治民生。

  錢到人到。

  一朝散去的兵卒、佐吏,悉數就位。官婢仆從,聞訊而來。(縣)寺內外,頓時有了人氣。

  果然洛陽貴公子。問清民情大概,又令人往陽翟購糧。懸扁市中,張榜街巷,權且安撫民心。三日后,宋奇攜郭嘉,奔赴陳國。

  便在此時。薊國徵辟車隊,亦頂風冒雪,抵達國境。

  聞鐘聲悠揚卻頗為凌亂,便有高士推窗詢問:“敢問鄭公,鐘聲何來?”

  鄭泰答曰:“乃‘自鳴鐘樓’發聲。某南下時,便已建成,鐘聲凌亂,當在調試之中。”

  “鐘樓立于何處?”高士又問。

  “樓桑清溪,橋樓市中。”

  “可否先去一觀。”

  “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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