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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王道如砥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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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詡答道:“三后分立,各懷心事,乃其一。”

  言下之意,太皇竇太后、太皇董太后、何太后,三后同朝。彼此掣肘,乃至權力分散。在薊王之事上,難統一意見。竇太后得薊王力薦,而垂簾監國。若無函園幕府一萬精兵,斷難穩坐大位。且先帝與新帝,皆非竇太后所出,并無仇怨。自當心向劉備。

  “廢史立牧,人心思變,乃其二。”見眾人點頭,賈詡又道。

  隨天下十三州,各有其主。朝堂政令,漸已難出洛陽。正因有薊王托孤,鎮守天下。一干人等,才不敢顯露崢嶸。俗語曰:“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眼看大廈將傾,“樹倒猢猻散”已不可避免。若“無虎嘯山林”,散落各地的“猢猻”便要各霸山頭,妄稱一聲“大王(dàiwang)”。

  “我主磊落。若非自揭己短,天下無人知曉神上宗師之事,乃其三。”

  眼看群雄并起,宗室諸王漸生異心。若無薊國為倚仗,洛陽朝堂孤兒寡母,勢單力薄。難以號令天下。薊王自行揭短,上表請罪,絕不姑息養奸,忠心可鑒。朝廷又豈能自斷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賈詡還有誅心之言,未及出口:朝堂若真以此為口實,殘害忠良。薊王又可會束手待斃。若薊王怒而興兵,兵鋒所指,何人能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沮授忽道。

  “公予,何不明言。”賈詡笑道。

  “黃巾逆亂,荼毒天下。墨門明宗裹挾其中。墨門隱宗卻北投我主。世人見黃巾亂軍與我國機關術,頗多神似。雖未明言,卻難免生疑。今趁此良機,與太平妖賊,一刀兩斷。從此清清白白,令世人無可詬病。”沮授言道。

  “公予此言大善。”眾人撫掌而笑。

  無論鄴城機關大陣,還是水漫廣宗。黃巾賊亦善機關術,已是天下皆知。民諺亦有:“若論機關術,必言墨家門”之說。于是乎,薊國與黃巾軍,因墨門而千絲萬縷,割舍不斷。借神上宗師之事,與太平妖道、黃巾蛾賊,甚至過往所背負的一切糾葛,正式切割。掃清后患,輕裝向前。無論對薊國,還是對墨門,皆是極大利好。

  又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著眼于大局。跟過去的自己,做一個了斷。是通往更高級目標的,必由之路。

  對薊國如此,對墨門如此。對薊王亦或是三墩,又何嘗不是如此。

  于公于私,少時劉備,便與神上宗師,亦敵亦友。這份埋藏于內心深處的羈絆,如繭自縛。不快刀斬斷,如何能破繭成蝶。一飛沖天。

  荀攸亦醒悟:“此乃我主‘王道之始也’。”

  “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田豐亦領悟。

  “人情為本,禮義所出。”賈詡目露精光:“王道始也。”

  事戒不虞曰知備。

  薊王向來以備不虞。自然要做兩手準備。

  琉璃暖閣,公審右國令。引國民爭相恐后,圍觀將作館。所問所答,皆由學壇大儒,親筆記錄。逐條張貼于布告欄內。民眾這才醒悟:右國令,竟是天師道門徒,墨門鉅子,與“大賢良師”并駕齊驅,號“神上宗師”。

  毒殺王美人,謀刺先帝,設謀新帝,四方殺局。樁樁大案,觸目驚心。膽小者,竟驚厥昏倒當場。

  此時,劉備卻在王傅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南港船塢。視察即將完工的新座艦。三體機關樓船,“踆烏號”。

  三體船身,類金烏三足。甲板如雙翼伸展,制霸水面。三體船的穩定性毋庸置疑。船體一分成三,能夠安裝的漿輪二倍于前。且與先前明輪不同,輪漿皆埋設于船殼底部,全沒于水。類后世“輪滑鞋”構造。稱“暗輪”或“潛輪”。即便遇風浪顛簸,潛輪亦不會空轉。航速不減。

  借三體船殼之便,再變三桅鸞翼帆,為七桅鳳翅帆。共用艏桅,三體分置舯桅與艏桅。計七桅。航速尚不得而知。然輪漿、風帆,皆多出二倍有余,料想航速當不會慢。

  樓高七重:廬、飛廬、天廬、穹廬、爵室、望樓、旗樓。劉備乘天梯,往來各層,果然氣派非常。三體船最大優勢,便是一個“穩”字。七重樓船,縱橫四海,亦不怕傾覆。

  時下薊國造船工藝,可謂突飛猛進。除水密隔艙外,釘接榫合、魚鱗搭接、多重船板、船殼造術等,先進技藝,皆被用于此艦。內外搪瓷裝甲、內襯石綿絕火,青銅鉤拒、重型弩炮、畜力輪機、機關船吊、風帆絞盤…集薊國頂尖技藝之大成。先進技藝的出現,興于日常運用。日積月累,不斷將現有技藝改良。問題層出不窮,化解日新月異。所謂“學以致用”,“應運而生”。便是指此。

  劉備已想好。若當真除國,便乘此艦,奔赴倭島。立海外屬國。往來倭國列島與三韓半島,亦樂得逍遙。

  當然,此是最差打算。

  最好預期,乃“罰銅抵罪”。有道是財能通神。

  還若不濟,便下《罪己詔》。將王位傳于嫡長子劉封。再行自我放逐,流徙三千里。渡海到倭島稱王,亦甚有滋味。個人榮辱事小,千萬國民事大。眼饞薊國者,舉不勝數。焉能坐視千里富庶,被外戚勛貴,名門豪強瓜分。徒令數十年心血,毀于一旦。

  “想都不要想。”下船時,薊王如是說道。

  公審如火,稻作如荼。

  消息不脛而走,遠赴洛陽。

  西邸,萬金堂。

  大將軍何進,健步如飛,趕來拜見。

  “臣,拜見太后。”人長一輩,大將軍元氣漸復,權勢日盛。雖只剩一耳,卻可借貂蟬冠遮掩。

  “大將軍,所為何來。”太后本應遷回長秋宮。然怕動了胎氣,滋擾腹中麒麟兒。故一直遲遲不肯動身。

  “大喜,大喜!”大將軍何進,喜不自禁:“太后知薊國之事乎。”

  “尚未知也。”腹中麒麟兒似有悸動。簾后何后,微微蹙眉,小心捧腹。果然,父子連心。

  “啟稟太后…”大將軍何進,遂將公審右國令之事,和盤托出:“薊國右國令,竟是太平妖人,黃巾余孽。且是毒殺王美人,行刺先帝之背后主謀。又趁廢帝鞠城鋤奸,殘害洛陽貴胄,漢室宗親無數。筆筆重罪,夷三族可乎。”

  何太后自簾后笑問:“薊國鋤奸,大將軍喜從何來?”

  何進長出一口濁氣,穩住心神。聲聲喊殺,字字見血:“國令謀逆,國主焉能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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