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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坐井觀天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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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的流通性,注定了商人不會像農人那樣,世代久居一地。買東賣西,游走四方。故稱“游商”。換言之,當群盜蜂起,天下大亂時,游商會迅速遠離是非之地。畢竟,財貨、美人都是可以打包帶走的。而耕地卻帶不走的。此也就注定了,逼不得已,農人并不愿背井離鄉。

  除非青黃不接,亦或苛政猛于虎。

  為保自家農田,而武裝起來的農人。積極性無需動員。

  此,便是自耕農的可貴。也是大漢立國之本。

  收到左慈千里傳書,悉知前后諸情的薊王,亦不由一聲長嘆。何后縷縷擊穿想象力極限的求生欲,著實強悍。

  問題是“怎么可能?”

  薊王問枕邊人:“左慈竟將史子眇的‘靈魂’釣出,幻化成錦鯉。”

  精通黑暗驅魔術的大秦圣祭,百忙中道破謎底:“莊子非魚。按照古老的華夏智慧,妾以為,‘子’與‘魚’,皆來自左慈一人,與史子眇,甚至幻境中每一個被左慈釣走靈魂的對手,都無關。”

  “‘子’非‘魚’,‘子’與‘魚’。”劉備已醒悟:“‘靈魂釣叟’,其實并非釣走史子眇的靈魂。而是釣叟將自身的一片‘意識碎片’,幻化成魚。”

  “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時化育,以成萬物。”倭女王那美亦言道:“傳聞,世間有一神技,能分神化念,稱‘分神術’。”

  劉備輕輕頷首。此乃人格分裂的高級形態:自主分裂。與大多數應激分裂者的受迫性不同。左慈可自主分裂人格。

  正如“天降流火”與“麒麟送子”,其實是容易被人混為一談的兩套戲法。左慈之所以能一眼窺破。正因其亦精于此道。

  整個“莊子非魚”幻術,包括二部分。“上鉤者”的精神死亡,及“蓑笠翁”的人格分裂。所謂“愿者上鉤”。先將被釣者的精神殺死,而后分裂人格,模擬出被釣者。

  如此一來,真相大白。

  能造成“腦死亡”的藥物很多。時下自然也有。于是,史子眇看似靈魂出竅,乃至六神無主,長睡不醒。時人便會自然而然,認為是被高人吸走魂魄。然就現有手段而言,無人能奪他人魂魄。不過是左慈自我人格分裂。在幻境中,用自己的一片人格,完成了“莊子非魚”最高級的呈現:神滅化魚。

  漢水神女延娟、延娛姐妹,并天臺二女仙,亦口口相傳,佐證世間確有“分神奇術”。

  所謂飽食思淫。自上古到兩漢,吃飽飯的時人,對精神世界的探索,實在太深邃。

  若將華夏比作一人,從百家爭鳴到獨尊儒術,整個波瀾壯闊的思想史,便是華夏精神的淬煉。此與現實世界從春秋百國到一統兩漢的歷史進程,并轡齊驅。

  一言蔽之。統一乃大勢所趨。無論現實還是精神。

  竟修煉到自主人格分裂。左慈果然強悍。

  隨群仙入宮,倭女王和親,宮中高人漸多。劉備索性將正殿頂閣,改造成“觀天閣”。主:觀云物、察福瑞、候災變。以倭女王那美與高等女祭司安娜塔西婭為首。漢水神女延娟、延娛姐妹,天臺二女仙皆入住其中。

  主要功能,類后世氣象站。嘗試進行氣象預測。諺語謂:“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便是對氣象規律的總結。薊國千里稻作,若能知曉水文氣象,自然大有裨益。

  人盡其才,物極其用。薊王向來如此。

  所謂“坐井觀天”。神女只用來觀天否。

  利欲熏心,乃至道心盡毀的麻姑,已交由大秦圣祭驅魔。不日當可收為己用。

  隨洛陽“天降流火,麒麟送子”廣為流傳。深宮之中,亦傳出何后孕身的消息。為街頭巷尾,津津樂道。被視作漢室再興之兆。

  新帝曾問太史令:為何時人皆傳“再興之兆”,而非“中興之兆”?

  太史令,躬身無語,避而不答。

  所謂“接二連三”。前有光武中興。今時今日,又豈能再取“中興”二字。若將麒麟送子,比作漢室再興之兆。能三興炎漢者,又是何人也?

  若沿此思路,再往下深想:天下還有何人可稱麒麟,何后腹中麟兒又是誰子。

  時人心念至此。忽生撥云見日,醍醐灌頂之感。

  很快。群仙會上,仙人于吉解讖之言,廣為流傳。

  凡成大事者,必上應天命。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此次此刻,薊王已應天命。

  素王(孔子)獲麟絕筆。稱:吾道窮矣。

  以此類推。天降麒麟,或預兆今漢“國祚已盡”。所謂“伯仲叔季”。勵志三興漢室的劉先主,西蜀立國,為何史稱“季漢”。劉備至今百思不解。前漢、后漢、季漢。叔漢在哪。難得真就指“玄漢”。若如此,為何又稱前、后?

  思緒萬千如野馬脫韁。一夜無話。

  洛陽函園,二崤城官堡。

  四大謀主齊聚。

  “文和可尋到神上宗師蛛絲馬跡。”左丞荀攸問道。

  賈詡先是點頭,后又搖頭:“一無所獲。”

  田豐點頭道:“千里投懷,麒麟送子,乃出道人史子眇與當世麻姑之手。并非太平余孽所為。”

  沮授亦言道:“話雖如此,然,禁中風起云涌,殺機四伏。若非太平余孽暗中策劃,時局焉能崩壞如斯。”

  賈詡輕輕頷首:“公予言之有理。”

  見賈詡先點頭,后搖頭,荀攸遂問道:“文和因何似是而非。若舉棋不定,又為何口出‘無所獲’。豈非自相矛盾。”

  賈詡道出原委:“太平道與大漢,生死大敵,勢不兩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絕難共存。”

  “然也。”荀攸答曰。

  “先前神上宗師,趁先帝北巡,與冀州刺史王芬共謀行刺,連環毒計,終令先帝血崩沙丘臺上。我等皆以為,此舉既報血仇,又亂天下。乃神上宗師畢生所欲。然,不得不說,先帝駕崩,我主亦得其利。托孤重臣,再無人可掣肘。”

  目視眾人,賈詡又道:“此‘千里投懷,麒麟送子’局,亦是如此。‘代漢者當涂高也’讖言與‘麒麟送子’,首尾呼應,暗中神合。我主得天命所歸,亦獲其利。此,便是矛盾之處。”

  荀攸已醒悟:“若神上宗師,果是我生死大敵。又豈會令我主,接連得利。”

  “然也。”饒是善度人心之賈文和,亦窺不破此中迷局:“神上宗師,究竟是何方神圣。亦或是何方妖孽。是敵還是友。”

  “于吉。”沮授猛然醒悟:“群仙會之‘于吉’,或可比北巡之‘王芬’!”

  一語驚醒夢中人。

  此人或是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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