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姜,乃出西獂國師一脈。“釋比”又稱“釋古”。與“許師”同義。自獂王被殺,葬于麥積山。釋比一族,便為其歷代守陵,四時祭祀。直至被劉備登山窺破。用身佩美玉,換回青稞麥。不料無心之舉,卻誤打誤撞,解西獂釋比歷代血咒:“王祭仇盡”。令翟姜一族,得見天日。
翟姜得脫,深感薊王之恩。后攜玉登大震關,守護慧妃不提。
先前,慧妃向東歸三美人,所示玉佩。便是薊王劉備留在麥積山墓的那枚。
正因出身西獂,又世代隱居終南山。當世釋比翟姜,身兼承自上古的諸多失傳巫術。之所以能在幻境中變大變小,正是借用了幾種神奇的“幻形蘑菇”。
當人誤入“身毒幻菇(印度毒蠅傘)”后,會產生奇特幻覺,一切影像皆被放大,普通人搖身一變,成龐然巨物。類似幻覺,后世醫學稱之為“視物顯大性幻覺癥”。
“南夷幻菇(云南小美牛肝菌)”則作用相反。誤食后可產生“視物顯小性幻覺癥”。進入幻境,會“見”四周有不足尺高之小人,頭大身短,穿紅披綠,舉刀弄槍,上竄下跳。時而從四面八方,蜂擁圍攻;時而又四散而逃,無影無蹤。坐臥不安,如影隨形。不得片刻安寧。吃飯時,小人爭吃搶喝;走路時,有的抱住腿腳,有的爬上頭頂。直令人極度恐懼,乃至發狂。
另有異域幻菇,會令眼前出現各種畸形怪人:或身體詭長,或面目猙獰,或比例失調,或頭身分離。稍后,便會神智不清,昏睡不醒。
還有安息幻菇,使人喪失時間感,出現五彩幻覺:時而綠霧彌漫,天旋地轉;時而身陷火海,奇光閃耀。不一而足。
后世將其統稱為“致幻植物”。將各種致幻植物,碾碎成粉,再按不同配方混合,便會產生五花八門,光怪陸離之疊加效果。
自神農遍嘗百草后。歷代巫醫將各種致幻植物,分門別類,采集入藥。輔以察言觀色,裝神弄鬼等,巫祝之術,創出玄而又玄之“上古幻術”。并流傳至今。
時人事死如事生。天人感應,舉頭三尺有神明。正因有極佳的“生存之壤”,方能令仙門幻術,“茁壯成長”。
所謂“眼見為實”。“親眼所見”諸多神奇變化。焉能不深信。幻聽、幻視、幻想、幻夢,不斷深入。終令被施術者,淪為虔誠死忠。甘心奉獻一切,甚至獻出生命亦在所不惜。
若信死后能登極樂天堂,又何懼一死。
如此說來。今漢禁魚龍曼衍之術。與薊王劉備禁絕太平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言歸正傳。
“只此五人否。”劉備問道。
“只此五人。”幽姬盧暒對海內仙門,如數家珍:“不出妾之所料。與會諸仙門中,麻姑必尋漢水、天臺女仙,暗中相助。”
薊王輕輕頷首:“無非利益熏心,大而化之,待清醒后問清緣由,若無大惡,逐出國境即可。切勿傷及性命。”
“遵命。”眾人下拜。
便在此時。身后機關天梯,又自行升起。
伴三尺螢光,紅衣女不告而入。
見麻姑五人,倒伏在地,昏迷不醒。另有毛女玉姜等五人,各自戒備,齊齊回身。此情此景,何須多言。
紅衣女挑燈上前:“賤妾不請自來,請王上恕罪。”
“你既自稱鉤翼夫人,便是前漢帝后。”劉備言道:“卻不知為何深夜到此。”
“妾欲效巫山神女,自薦枕席。”紅衣女隨手置燈,盈盈下拜。
“孤,心領了。”劉備不為所動:“前漢帝后,焉能侍后世子孫。夫人,請回吧。”
嗅了嗅燈籠內溢出的香氣,翟姜一聲嬌叱:“好一個明燈回魂!”
幽姬盧暒亦醒悟:“此乃回魂香!”
音猶在耳,地上麻姑仙,猛然睜眼。
“護駕!”五人立刻將薊王攔在身后。
不等麻姑五人回魂起身。紅衣女展顏一笑,現傾國之貌:“王上恕罪。”
“賤人敢爾!”幽姬盧暒飛身上前。
紅衣女雙臂驟開。
砰!袖中機關,搶先發難。怦然迸發,一時霧氣彌漫。
不用說。彌漫寢室的香甜粉塵,必是仙門幻藥無疑。
不分敵我,全面殺傷。寢室幽閉,猝不及防。
室內眾人,皆身中幻毒。
幽姬盧暒心系夫君安危,一時淚流滿面:“賤婦欲行刺乎!”
“非也。”迷霧中,紅衣女嬌聲答曰:“如前所言,為效神女,與君共赴巫山。”
幽姬盧暒如醍醐灌頂,喜極而泣:“莫非是‘巫山云雨術’!”
赤帝之女,名曰瑤姬,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陽,精魂依草,實為靈芝。楚襄王游高唐,夢女神自薦枕席,神女去時稱己“旦為朝云,暮為行雨”。又言:“將撫君苗裔,藩乎江漢之間。”
換言之。神女薦枕楚襄王,亦是為續生苗裔。如此說來。紅衣女此來,與麻姑目的相同。然“巫山神女派”與“麻姑仙派”,二派所用法門卻截然不同。前者布云行雨,后者飛針奪元。
音猶在耳,水氣彌漫。四壁消失不見,床榻化成龍船。
忽有澤風拂面,水沫生煙。
眾人已置身云夢大澤。同乘一艘百丈大船。
“無恥妖婦,竟當眾用此禁術!”麻姑將將回魂,立刻心急如焚。倉惶四顧,霧氣彌漫,白水滔天。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一時噎氣填胸,急切間插翅難逃。
便在此時。
只見。船中正殿,一頭上古神獸“麋身龍尾”,“一角戴肉”,猙獰畢露,步步緊逼。
盧暒等人目眩神迷,毫無懼色。
然,面對撐霆裂月,獨角神獸。麻姑等人,目眥盡裂,魂飛魄散。
院中迭石。
蓑笠翁輕巧提竿,錦鯉出水,躍入池中。
“難怪能識破‘莊子非魚’。竟是巫山神女一脈。”
月落日升,眼看天降破曉。
蘭馬臺坂下幽林。史道人心中焦急,可想而知。
再未得手,恐不及也!
分秒流逝,度日如年。忽覺疾風異響。便有白衣女道,自樹梢艱難飛落。
正是麻姑。
“事成矣!”史子眇大喜過望,急忙上前接應。
見她衣衫不整,面似白霜,眸生春煙。腰下素裙,血跡斑斑,觸目驚心。史子眇頓時,安心。
“速…回!”麻姑銀牙緊咬,忍痛出聲。
史子眇不敢有誤。這便扶入車廂,狂奔南去。至于身后事,已無暇顧及。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
古人誠不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