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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家國同構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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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前線邸報。饒是多智的薊都尹婁圭,亦始料不及。以他的沉著冷靜,處變不驚,如何能想到甘興霸竟如此豪氣剛膽,百騎劫敵營,一刀斬管亥。五萬黃巾賊死傷過半。剩下無膽匪類,皆望風逃竄。

  如此看來,主公十萬青州兵的夢想,怕是要不復存在。

  萬幸,有揚武校尉高覽,率軍收拾殘局。倒是招降了不少黃巾宿賊。人數或有數萬之眾,可組青州兵。然距十萬之數,怕是差的很遠。

  無論如何。戰略設想,卻完美達成。鏟除盤踞在冀北三國的黃巾大部。既除邊患,又減輕廣宗漢軍背腹受敵的壓力。可謂一石二鳥。

  薊國雖已提前上疏洛陽,朝廷也已默許此次清剿。但“一日復三國”,還是太過耀眼。

  此消彼長。薊國蒸蒸日上,與洛陽朝堂江河日下,對比尤為明顯。所謂旁觀者清。天下人士,自有決斷。

  事實上。或從黃巾之亂起時,薊國謀主對洛陽朝堂會如何作想,似已不放在心上。今漢氣數已盡,幾成天下共識。能三興炎漢者,普天之下,唯我薊王。此時不起,更待何時。

  蕩寇校尉顏良,率部駐守中山。討虜校尉文丑,率部駐守河間。清剿流寇,收攏流民。待國境得安。辛氏二杰,遂領薊國屬吏,紛至沓來。重拾二國吏治。或有人問,薊國三校為他國守衛,薊國邊境又當如何。

  須知,七國歃血結盟。三國南界,已是薊國南界。只需平定廣宗黃巾,冀州剩下三國,亦如此例。

  安平國,則由揚武校尉高覽駐守。只是安平王郎中令,一時苦無人選。

  倒是諸母閑談時,向王太妃舉薦一人。

  羊續,字興祖,兗州平陽人。司隸校尉羊侵之孫,出自名門“泰山羊氏”。

  年輕時,以忠臣子孫,官拜郎中。建寧元年,被前大將軍竇武辟為府掾,同年,竇武被害,羊續免職。次年,第二次黨錮之禍爆發,羊續因受牽連,被禁錮十余年。

  今黨錮未解,仍賦閑在家。如前所說,以薊王今時今日之人脈,想破例啟用一兩個黨人,還不手到擒來。

  諸母乃竇大將軍霜妻,對府中掾史自當一清二楚。既是忠臣之后,又逢國難,如今啟用亦無可厚非。王太妃這便命人攜諸母書信,前往平陽,請羊續出山。

  書到人來。

  即拜安平王郎中令,兼領薊王宮謁者。

  辛氏二杰與泰山羊續就任后,安撫流氓,清剿余賊。休養生息,恢復吏治。

  國中多豪強。權貴之家好奢侈。黃巾未平,便已旁若無人,招搖過市。惹得羊續甚是反感。便以身作則,穿舊衣,食粗糧,瘦馬破車,穿街過巷。引來眾人紛紛側目。

  知羊續好食魚。有安平當地大族屬吏,向羊續進獻一條名貴活魚。羊續坦然受之,懸魚于庭。待屬吏再次送魚,羊續便手指懸魚,以示拒絕。此事隨即流傳,時人便稱羊續為“懸魚太守”。

  稍后不久。羊續發妻攜子羊秘,趕往信都官舍與羊續相會。羊續卻閉門不見,僅讓兒子羊秘入內。向兒子展示所有資產,不過布被、短衣,鹽、麥數斛而已。羊續對羊秘言道:“吾自奉(食俸)若此,何以資爾母乎?”

  便讓羊秘和母親返回泰山老家。

  萬幸,羊續念及結發之情,允許母子小住數日。而貼身保護羊續的繡衣吏,急忙遣薊國刺奸,六百里上報左國相崔鈞。

  崔鈞大驚。連夜入宮,稟報此事。

  清正廉潔與薄情寡義,豈能等同。

  王太妃遂將諸母請來相商。

  諸母言道,蔡伯喈與羊興祖,相交甚篤。不如遣蔡伯喈親赴安平一行。

  明日朝會,王太妃又請蔡少師,殿中商議。蔡邕欣然領命,前往安平。

  二人相見。蔡伯喈言道:“薊國行高俸養廉,天下皆知。興祖既為薊國屬臣,豈能因一己之私欲,而枉顧君臣倫常。”

  羊續大驚:“伯喈何出此言?”

  “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義有所錯。”蔡邕言道:“正所謂‘家國同構’。反觀興祖,上不食高俸,下不納妻子。于情于理,于國于家,豈非大錯而特錯。”

  “這…”羊續頓時無言。

  “前庭懸魚,興祖之清廉,世人已盡知也。然,清廉不同于寡義。發妻幼子,千里來投。豈能拒之門外。”蔡邕諄諄善誘:“我今此來,乃奉王太妃詔命。薊國都已置府邸,可令母子安居。王妃又送‘駢馬公車’一駕,長吏常服數套,命興祖出門時,切莫有失薊國體面。”

  “臣,遵命。”羊續肅容下拜。

  心結盡解,這便引妻子,與蔡邕相見。

  蔡邕見羊秘甚是機敏,便起收徒之心。

  羊續夫妻大喜。即令幼子拜在天下聞名的蔡伯喈門下。

  又破例設酒宴,款待蔡伯喈。

  席間,蔡邕嘆道:“日月穿梭,白駒過隙。遙想當年,舉家流放五原,屢遭奸佞構陷,恐無法幸免。本想亡命江海,遠走吳會之地,去泰山投奔興祖。幸得薊王代為奔走,避入樓桑,才得以幸免。薊王少時,其師盧子干,曾修書與我,言薊王‘可比光武’。那時我一笑了之,本不盡信。如今,大廈將傾,薊王南征北戰,曾遠赴西域,近又平關西之亂。即便幕府五校皆出征在外。薊國五校,亦不逞多讓。一日復三國。再想盧子干之言,自當心悅誠服。能三興漢室者,非王上莫屬。”

  此乃剖心之言。摯友當面,羊續亦道出心中隱秘:“伯喈可知,是何人舉我出仕薊國。”

  “未曾知也。”諸母身份,并未公布于眾。便是蔡邕亦不得而知。

  羊續低聲言道:“乃竇大將軍夫人。”

  蔡邕不由一驚:“莫非…被徙比景的竇夫人,今在薊國之中。”

  “然也。”羊續嘆道:“身受大將軍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得竇夫人手書,這便千里來投。出仕薊國。”

  “云臺竇太后可知此事?”蔡邕追問。

  “想必知曉。”羊續又答。

  或已洞察天機的蔡邕,忽含淚而笑:“天將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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