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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3 兵鋒四起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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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陽大營。

  天寒地凍。河岸曠野,苦無遮攔。冷風呼嘯,寒氣逼人。恰逢雞鳴時分,火塘炭火閃爍,帳內鼾聲四起。帳外裹著薄冰,營墻覆滿冰凌。守衛蜷縮在背風的墻垛,瑟瑟發抖,半夢半醒,無法深眠。

  遠遠望去,凸立在河岸高地上的兵營,仿佛匍匐在河邊凍土的冰雕死物,生機全無。

  寂靜的夜色中,忽起窸窸窣窣,群鼠過境般細微的聲響。聲響由遠及近,漸漸放大。須臾,竟好似萬馬奔騰。

  沉睡中的主將猛然拔出枕邊短劍:“何人行刺!”

  “報都尉,似有大隊人馬夜襲。”帳外衛士這便出聲。

  “速速披甲,擊鼓迎敵!”主將翻身下榻,提劍怒喝。

  “喏!”

  冰水敷面,神清氣爽。待主將披掛而出,麾下眾將已齊聚帳下:“都尉!”

  “可有斥候回營?”曹操目光如炬。

  “并無斥候返回。”

  “可有狼煙升起?”曹操再問。

  “亦無狼煙升起。”

  “可見火把長龍?”曹操三問。

  “皆未見舉火。”

  “既無斥候,又未見狼煙、火把。敵人如何夜襲?”曹操反問。

  “卑下不知。”眾人皆搖頭。

  見幾人目光閃爍,曹操頓時起疑:“為何不聞鼓聲?”

  “這…”幾人一時詞窮。

  再側耳傾聽,雷吼聲中似雜有碰撞破碎異響,隱隱還伴有湍流之聲。

  曹操這便醒悟。乃是大河解凍!

  黎陽營久駐此地,營中人等焉能不知大河解凍。必是想試探與我,故隱瞞不報。且看一軍主將可有膽略,將大營之兵。心念至此,曹操齜牙一笑:“既如此,未必是敵襲。但亦不可不防。傳我將令。各部曲候以上,皆領親衛巡視大營各處。五刻一換,不得有誤。違令者,斬!”

  “…喏!”

  說完,曹操轉身回帳。待簾落,又閃到一旁,側耳傾聽。

  聽各營守將唉聲嘆氣,頗多偷雞不成蝕把米。曹操嘿聲一笑,脫靴卸甲,自去酣睡不提。

  今春河水大漲。上游洪峰沖破冰封,攜浮冰一路下泄。終于撞開河道,奔流入海。大河遂全線貫通。

  再遇幾場春雨。曠野冰雪消融,草色萌青。放眼望去,遠山近水,春意融融。

  寒氣漸消,暖意升騰。

  蟄伏一個冬季的漢軍,傾巢而出。以大河為界,河北之地,數路并發,四面圍剿冀州黃巾賊軍。

  黃巾賊據城而守。整整一個冬日,拆城中大戶宅院樓宇,用于加固城池,融銅化鐵,打造守城諸器,未有絲毫懈怠。

  斥候曾遙見城內土丘,如今亦被填平。卻不知賊人何用。數路漢軍,捷報頻傳。收復眾多失地。奈何仍有諸多堅城要塞,被黃巾所占。急切間難以攻下。

  城內黃巾以逸待勞。趁漢軍久攻不下,身心俱疲。不時出城襲營,雙方互有勝負。到三月末,戰況陷入膠著。

  光和六年,春,三月,辛未(二十一日),赦天下。

  獨不赦黨人與張角。

  洛陽南郭,車馬陸續抵達太學門外。

  “賈府丞。”

  賈詡聞聲回頭,急忙行禮:“下官見過太尉。”

  正是太尉楊賜。

  “府丞無需多禮。”楊賜笑問:“可也是來觀《熹平石經》否?”

  “正是。”賈詡點頭一笑。

  楊賜環視碑林,不由一聲嘆:“所謂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遙想當年,蔡議郎與老夫等人聯名上疏,求‘正定五經’。今卻物是人非。睹物思人,頗多感懷。”

  自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大儒頻出,儒生遍地。熟讀儒經亦成為士人進身之階。而經書轉相傳抄,文字或有脫論,師承不同,亦多歧異。諸博士為爭高下,更互相攻訐(gōng

  jié),甚至有人向宮官行賄,涂改蘭臺漆書經字,以與手中傳本相合。

  為免‘谷儒穿鑿,疑誤后學‘。熹平四年,議郎蔡邕會同五官中郎將堂溪典、光祿大夫楊賜、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張訓、韓說、太史令單飏等,上疏奏請正定五經文字,并刊石立于南郊太學門外。

  獲準后,蔡邕等即對今文所傳《詩》、《書》、《易》、《春秋》、《公羊傳》、《儀禮》、《論語》七部經書,進行校訂,每經并附校記,由蔡邕以漢隸書寫,召工匠依樣刊于碑上。

  直到今年,《熹平石經》才刊刻完畢。共四十六碑,由東向西,折而南,又折而向東,呈“匚(fāng)”字形,立于太學講堂門外東側,上覆屋頂,兩側圍以護欄,史稱《熹平石經》。

  石經初立時,便有許多士子來觀摹,乃至“車乘日千馀輛,填塞阡陌”。

  然今日刻成,太學卻門前冷落,車馬稀少。究其原因,正因關東、關西、二地播亂。賊軍阻塞交通,洛陽漸成死地。

  楊賜所感,賈詡豈能不知,這便試言道:“竊以為,二地賊亂,當速決。久之洛陽必亂。”

  “可因缺糧。”楊賜反問。

  “缺糧乃是其一。”賈詡一針見血:“若關東、關西二地,不能撥亂反正,久之人心思變,不復漢臣。”

  “府丞乃心憂二地世家豪右,起不臣之心?”楊賜懂了。

  “然也。”賈詡此慮,并非危言聳聽。黨錮未除,世家積怨已久。若趁勢而起,與賊寇遙相呼應,社稷危矣。

  “老夫聽聞關東局勢膠著,難言得勝。”楊賜心情沉重。

  “黃巾賊龜縮不出,據城而守。急切間難以攻下。且城中百姓,多有通賊者。或為耳目,或助守城池。賊勢日眾,難以破城。”賈詡言道。

  “不知,薊王可有破城之策?”楊賜終于開口相問。

  “主公正忙于和親大典,無暇他顧。薊國兵力捉襟見肘,亦自顧不暇。”賈詡嘆道:“兵法云:‘十則圍之。’薊國有心討賊,卻無力破城。”

  “洛陽缺糧之危,當如何破解?”楊賜再問。

  “今大河復開,想必渤海解凍亦不會太久。那時,薊國明輪船便可將督亢粳米,源源不斷運來洛陽。”賈詡答道。

  “如此,洛陽百姓必翹首以盼。老夫替京城百姓,謝薊王活命之恩。”楊賜拜謝。

  “下官豈敢言謝。”賈詡急忙避讓。

  “亂世至也。”起身后,楊賜語出深意:“此次黃巾賊亂,究竟如何收場,亦未可知也。”

  賈詡卻答道:“亂世必出英杰。大漢煌煌四百年,人心向漢。豈是區區黃巾妖道可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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