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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1 書生意氣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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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有人會說,審配等人是否太過書生意氣。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何必當真。

  然若只是審配如此,也就罷了。為何逢紀亦如此意氣行事?

  事實上,只需細想,便知其中關竅。“八分田沮”,乃出大相者朱建平之口。其人乃是黃金臺四方館館長,號鐵口神斷,并稱“薊國四奇”。手握“升闕”之權。無論田豐還是沮授,皆因他一語箴言,而直升七層黃金闕。得食兩千石高俸,亦天下揚名。

  于是乎,若以田沮二人為例,登頂黃金闕需‘四分才氣’。如今冀州才氣已去八分。剩下‘二分才氣’,即便全是他審配獨占,亦不足夠直升黃金闕。審配自視甚高,此便是沖升闕而去。若不能直升,不去也罷!

  有道是“寧為雞口,毋為牛后”。審配和逢紀,便皆是此類人。

  或說,大相者朱建平,興許能為二人破例,亦未可知。

  然而在明眼人看來,大相者朱建平必不會如此行事。

  所謂鐵口神斷,說一不二。既已口出“八分田沮”,大相者朱建平又豈會自食其言,自砸招牌,再讓審配直升黃金闕。如此,冀州才氣莫非有十二分不成?

  顯然不可能。

  正因僅從“八分田沮”四字中,便悟出此去必無法升闕,聰智如審配,才中途折返。逢紀與審配一見如故。試想連審配都無法直升黃金闕,逢紀便知自己去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滿壺不響,半壺叮當。”或許,說的便是此類人啊。

  三人一時相對無言。

  不北上薊國,還能去哪。

  冀州黃巾與漢軍對峙,大戰一觸即。兵事驟起,生靈涂炭,此地絕不可久留。

  南下辟禍?

  雪大路封,如何能抵達。再說,關東何處無亂軍,又能逃到哪去。

  “不若去投盧車騎。”張遜忽然開口:“盧車騎乃薊王授業恩師…”

  圍魏救趙。此計可行!

  若投盧車騎門下,且獲重用。再由盧車騎舉薦給薊王劉備,富貴榮華亦唾手可得也!

  “正南以為如何?”逢紀試問。

  “可行。”審配鄭重點頓:“此去定要讓世人知曉,冀州才氣,豈能讓田沮獨占鰲頭!”

  “同去,同去!”張遜大喜舉杯。

  三人將杯中溫酒,一飲而盡。這便安心暫住客舍,待來年開春,風雪稍小,取道上谷、代郡、上黨,出濝關,一路逆風朔雪,前往虎牢關,車騎將軍屯兵處不提。

  為何偏要投薊王劉備?

  大亂至矣。論匡扶漢室。普天之下,還有誰人能與薊王比肩。

  黃金臺直升之路既已被堵死,便走舉薦之路。有盧車騎保舉,亦可得食高俸。

  雍奴藪。

  大澤冰封千里。厚厚的冰層之上,卻排起長龍。切割后的冰面,列隊兩側的壯勞力們正奮力夯下樁柱。機關馬車運來成車的榪槎、石竹籠,沿樁柱沉入水底。被切割的冰面,有許多地方已夯實成河堤,露出水面。遠遠方去,仿佛起伏的龍脊。冬季施工技藝,無論是圩田督亢,還是治理掘鯉淀,薊國良工皆已累積足夠經驗。甚至有經驗的工匠,無需測量冰層的厚度,僅憑冰層的透光率,便可大致得出冰面的承重。

  機關馬車源源不斷,運來石材,沉入水底。將隱藏在雍奴藪中的水、沽水、鮑邱水道,束攏在大堤之內。再沿河堤排建水閘,引水穿渠、支渠四通。待陂塘堰壩,縱橫如葉絡,圩田便可事半而功倍。

  雍奴城內已有兩萬余戶,二十余萬口。除去數千漁家,剩下多是海賊家眷。先前戶戶得糧一百石。今筑堤又可日賺百錢。如此厚待,讓無奈從賊的家眷,如何能不感激涕零。自古漢、賊不兩立。刀劍無眼,生死不怨。先前從賊,如今從良。無需整日提心吊膽,自當倍加珍惜。

  至于那些自愿從賊,賊心不死之徒,自有臨近人家踴躍檢舉。交由明庭過審,再行梟棄市。為緩和漁家與賊眷關系,鐘繇鼓勵其互相結親。那些因海賊被殺而寡居的婦人,亦鼓勵其改嫁。恩威并濟,不出三月,雍奴城政通人和,百廢待興。鐘繇為的一眾干吏,居功至偉。

  數千壯勞力中,多是膀大腰圓的健婦。也是雍奴藪中一大奇觀。

  由圍成一圈的營房馬車,所拼組而成的臨時營地內。炭火熊熊,溫暖如春。雍奴長鐘繇正運筆如飛。一身繡衣甲的郭援挑簾入內。

  “阿舅,有家書送到。”

  “念。”鐘繇隨口說道。

  “喏。”郭援掰去封泥,擰開竹筒,取白絹展開誦讀。

  原來。潁川黃巾勢大。凡口過百之宗族,皆以豪強視之,盡數撲殺。以族父鐘瑜為的鐘氏宗族,避入山林,生活日艱。來信詢問鐘繇,欲舉族北上,投奔薊國。

  “我早已去信,為何今日才回?”鐘繇微微停筆。

  “聽說沿途郵亭時斷時續,故而遲來。”郭援答道。

  “唉…”鐘繇搖頭苦笑:“定是知我不過是三百石雍奴長,位卑言輕。又舍不得祖產,故遲疑不決,乃至晚來。”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郭媛問道。

  “我且去信左丞,再上表主公,為宗人求得一線生機。”鐘繇又道:“如今雪大,道路斷絕。拖家帶口,必被賊人察覺。且等來年開春再遷來不遲。”

  “若待雪化路開,盧車騎必出關南下,潁川長社乃血戰之地。那時兵荒馬亂,如何保全?”聲音出自帳門處。正是胞弟鐘演。時任薊國都水長。食俸六百石,單論品秩猶在鐘繇之上。雍奴藪治水,又豈能少了他的參與。

  “仲遠以為,該當如何?”鐘繇問道。

  “聽聞盧車騎已遣左右中郎將,據滎陽、中牟,守官渡、延津一線。大哥何不上表陳情,主公定不會袖手旁觀。恰逢圃田澤一片冰封凍土,可徑直穿越,直抵官渡,暫避于港中。待來年大河解凍,便可乘船直入渤海,趕來與我等相見。”

  天下九澤之“圃田澤”,乃廣布大河南岸之古澤,在中牟縣西。“圃田澤在西,豫州藪。”南北二百里許,東西四十里之外。”武帝元狩年間,曾在圃田澤中建“中牟苑”。昭帝元鳳三年,“罷中牟苑賦貧民”。

  “如此,也好。”鐘繇這便上表陳情。請求主公劉備救助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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