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臨鄉家書同日抵達的,還有一封公函。兩位家丞已將臨鄉一地,能記起丈夫名字、特征的鮮卑禿發部婦人名冊,整理完畢。其中上計令陳逸等人,出力甚偉。
得益于大漢完備而詳盡的編戶齊民制度。不僅讓銀行業的出現成為可能,亦為搜尋禿發族人提供了最大便利。
統計下來,竟有三千余戶。
除去戰死的一千余禿發王騎,余下精騎皆被劉備收歸帳下。許能有兩千余精騎,可與家人團聚。
至于那些已另組新家的禿發部婦人,亦無需再去打擾。
一千狼騎,劉備定要盡數帶回。剩下鮮卑精騎,劉備正苦思安置之法。
若駐守西域。何人來統領數千虎狼之士,不令縱虎歸山,重新為害。劉備苦思無解。想來想去,除了手握大單于權杖的自己,無人可駕馭這支拓跋別部。
送安玄繼續西行,前往大宛,劉備這便命龜茲開倉運糧,輸往柳中、高昌、烏壘等地,無需再從肩水金關和玉門關千里運糧。府曹段煨、張猛,屯田效果顯著。數萬軍民屯守柳中至高昌沿線。不出數年,足可安居。
且距車師前國(部)王都交河城,亦不遠。自從劉備平定龜茲,車師國王已遣使柳中,歸順漢庭。車師前國與車師后國一同恪守車師古道,位置十分重要。北匈奴就曾穿過車師古道,將時任戍己校尉關寵,困于柳中。
車師前國重歸漢庭,意義重大。想必用不了多久,車師后國、山北十國,亦會遣使來降。只需再拔除乞伏部鮮卑,西域便再無外部威脅。此時,高車十二部正忙于整合草原殘余各部,尚未能將勢力延伸至此。且與漢庭保持和睦,不會輕啟戰事。
此乃經營西域最佳時機。
“(龜茲)東至都護所烏壘城三百五十里。”
“烏壘其南三百三十里至渠犁。”
作為曾經的都護所,烏壘上接高昌壁,距龜茲、渠犁皆三百里。輕騎一日可達。綠洲水草豐茂,極為適合屯守。將都護所設在此城,自然極富戰略眼光。此城必要有一支騎軍駐守。
“自伊吾北通車師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后部金滿城五百里。此其西域之門戶也,故戊己校尉更互屯焉。”
連接高昌壁與肩水金關的伊吾,乃宜禾都尉屯田之處。位置亦十分重要。依劉備所想,張猛和段煨中一人,或可為宜禾都尉,領兵屯守伊吾。
目光從肩水金關、伊吾、柳中、高昌、烏壘、渠犁、蒲昌海、玉門關,一路看下來。劉備發現,需要屯守的地方,實在是有許多。如今朝政日非,陛下又惜財如命。必不會為西域大動干戈。
以前不知,待此次親臨。劉備方知,西域乃是一處仍未及深度開辟的寶地。
若僅以西涼為屏,三輔亦近戰場。若以整個西域為藩,三輔便是龍興之地。
如若有機會經營西域,進而遷都長安。帝國復興在望。
時下漢威猶在,西域人心思漢。只需用心經營,或可一用。
只可惜位卑言輕。
諸多軍國大事,并不掌握劉備之手。說起來,能讓劉備言必行,行必果,也只有三百里臨鄉一地。
辛苦種田十余載,仍困守一地。無力與張教主全面抗衡。
如何能不心有猛虎,惡極噬人。
各種暗中掣肘,各種如履薄冰。瞻前顧后,膽戰心驚。非設身處地,不可盡知也。
清剿完太平異教徒,龜茲老王白烈的國葬,如期而至。劉備以西域長史的身份列席,不可謂不隆重。按照漢家禮儀。先王國葬和新王登基,乃同日舉行。送葬后,百官除去穿在官服外的喪服,入大殿叩拜新王。
若是新帝,必將改元,大赦天下。
龜茲為漢藩。一切制度皆沿襲漢庭。屬于諸侯國一階,沒有改元赦天下的權利。
長公主白卓,固辭王位。
又力排眾議,立族弟白雄為王。因新君年幼,大都尉丞等奏請長公主臨朝稱制,總領國政。
白卓長公主一心追隨劉備,不愿久居龜茲。倒是經與主公劉備徹夜長談,才勉強答應輔佐幼弟數年。又與劉備約定,待幼弟能親政時,便重返中原。劉備為保白卓平安,不惜從繡衣吏中抽掉一半精銳,又急令臨鄉隸屬于白卓麾下的一千西烏鐵騎趕來馳援。
待返回洛陽,即拜臧戒為后旗閣長,領麾下人馬遠赴龜茲,統領繡衣吏,守護白卓長公主。
經此一役,劉備深知。龜茲對帝國,實在是太重要。想想便可明白。在西域五十余國中,有一個說漢話、穿漢服的藩國。不啻于一座永不沉沒的橋頭堡。
此戰,繡衣吏出力甚偉。劉備已傳令臨鄉,擢升旗閣署。旗閣長等階于軍曲候。設左、中、右、前、后,五位旗閣長,稱‘五旗’。秩比六百石。
后旗長,已預定給臧戒。
前旗長,劉備準備委任閻行。因閻行常掌大旗,故旗閣長后又被稱為‘掌旗’。
因是整體擢升,故麾下繡衣吏亦獲升遷。俸祿大漲。紛紛稱贊:主公此舉,快慰吾心。
“繡衣多豪俠”。非豪杰不可驅策。
馬賊頭目,名叫馮莫,字孟廣。莫同“漠”。意指大漠而生。乃前任渠犁城都尉與西域胡女所生庶長子。劉備已任命其為新任城都尉,駐守渠犁城。
有無西域長史,對早已落戶西域的漢裔來說,生活皆要繼續。
劉備剛出關時,見沿途田陌荒蕪,溝渠淤塞,城池皆已廢棄。可剛行屯田數月,便有數百戶漢民從附近諸國陸續遷回。
原來。前任戊己校尉董卓雖撤回,卻有許多人家不忍丟棄辛苦所辟田地。便暗自留下。乞伏西來,又紛紛避入附近諸國,或絲路沿線綠洲,艱難為生。
待乞伏遠遁白山,劉備復開長史府。便又聞訊歸來,再行屯田。
怎么說呢。
政令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漢庭屢撤都護,數罷長史。官方體系雖大多不在,可仍有漢民留存。并非全是空城一座。
此,便是生活。
遵長史劉備所命。段煨、張猛遂從戍邊老卒家眷中抽調青壯。組建一支千人民部曲,拱衛柳中、高昌。農時耕作,閑時訓練。衣甲兵器皆從黃巾亂軍尸骸上剝取修復。
“屈茨(龜茲)北二百里有(白)山,夜則火光,晝日但煙。人取此山石;冶此山鐵,恒充三十六國用。”足見龜茲冶鐵規模和質量,皆已達相當水準。
龜茲兵甲,別說武裝一支民兵,便是正規軍亦足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