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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6 有恃無恐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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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龜茲王都延城,“周圍五六里,其城三重。”

  此刻。城外正聚集著長達十里,等待入城的隊伍。隊伍正中,多是往來各城邦的本地游商,兩側則擠滿了白花花的羊群。本就擁擠不堪。牧羊人仍見縫插針,在外圍不斷驅趕羊群。所有人馬牛羊,皆抱著同一個目的,快點擠進城去。

  城內馬市。

  已提前入城的安玄,正與一名龜茲官員用胡語寒暄。若不是得他相助,商隊也不會如此快速的通關入城,搶先占據一塊頗為寬敞的空地。

  當然,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亦是不可少的謝禮。

  裝扮成傭兵的麴義,正打量著身前高聳的內城。

  內城之內,還有王城。此城三重。皆夯土版筑,外城墻每隔二十丈,還設一座馬面。城外環繞綠水,又設虎落,易守難攻。

  “軍候。”送走龜茲市官,安玄這便趕過來。

  “東家。”麴義名義上受安玄所雇。

  “內城不得入。”安玄先前與官員交涉許久,便是想入內城。

  “無妨。”麴義微微一笑:“臨來時主公言道,只需破了外城,此戰易耳。”

  “哦?”安玄心中一動:“可因護城河?”

  “然也。”麴義這便麻利的搭建帳篷:“我等先到,主公還需數日。即來則安,先養精蓄銳,再戰不遲。”

  “有理。”安玄欣然點頭。這便吆喝眾人圈建營地,安心扎營不提。

  安玄之所以能順利入城。除了行走絲路,乃是安息豪商,人盡皆知外。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劉備和一千一百輛兵車的及時脫離。入城前。商隊車馬被龜茲兵士逐一查看。確定所裝皆是貨物,這才揮手放行。但凡有一輛機關兵車在列,便會露出馬腳。那時,警報一起。城門口淤滿車馬羊群,急切間大軍又如何能沖殺入城。

  “(龜茲)王宮壯麗,煥若神居。”

  “其王頭系彩帶,垂之于后,坐金師子床。”

  抱病在床的龜茲老王,被侍者合力抬上王宮大殿。

  “拜見大王。”一身漢式朝服的胡人,正正經經的行漢禮。此種景象,西域諸國,許只有龜茲得見。

  話說。前漢時,有龜茲王絳賓,醉心炎漢文化。后娶烏孫昆彌(烏孫首領稱“昆彌”)翁歸靡和漢解憂公主之長女,弟史為妻。宣帝元康元年(前65年),絳賓攜弟史入朝朝賀。絳賓受印賜綬,弟史封公主。宣帝又賞賜車騎、珍寶,并留住長安一年方歸。

  絳賓歸國后,“樂漢衣服制度。歸其國,治宮室,作徼道周衛,出入傳呼,撞鐘鼓;如漢家儀。”

  西域諸國皆譏笑。曰:“驢非驢,馬非馬,若龜茲王,所謂騾也。”

  意思是說。好好的胡人不做,偏要學漢家禮。沐猴而冠,照貓畫虎。弄了個非驢非馬的雜種出來。

  然龜茲王卻不為所動。將漢家風儀次代傳承,今已深入人心。絳賓死后,其子丞德即位,自稱漢外孫。

  正因龜茲不遺余力推行漢化。故能被歷代西域都護或長史所倚重。班長史才說:“欲得西域,畢先得龜茲。”

  “眾卿免禮。”老王掙扎著坐起。

  “啟奏大王。斥候飛馬來報:漢,輔漢將軍,西域長史,臨鄉侯車駕,已入龜茲國境。”上首一人,躬身說道:“正往國都而來。”

  “是戰是降,眾卿以為如何?”老王沉咳數聲,氣喘吁吁的問道。

  話音未落,便有一人出列:“啟奏大王。我乃大漢藩屬,本是一家。何來戰,又何來降?待長史來時,便焚香于道,出迎十里。民眾載歌載舞,亦不失藩國之禮。”

  “輔國侯此言差矣。”又有一人出列:“自大漢撤都護,設長史,與我西域,已三通三絕。烏孫之北、蔥嶺以西,再無降漢者。今有乞伏猛虎,伏于身后。若開城降漢,一旦大漢撤兵,四絕西域。那時,我等孤立無援,又如何能擋虎患臨頭,在諸國中獨善其身?”

  “安國侯此言大善。”便有第三人出列:“不妨謹守城池,且看長史如何應對。他若先攻,我等只需謹守。亦不會落人口實。”

  “臨鄉侯天下知名。強如鮮卑檀石槐控弦十萬,亦被一戰而潰。又在肩水金關下一騎當千。陣斬禿發部新老兩位大人。收攏鮮卑虎賁八千。又得一千狼騎,近再得四千小月氏義從騎。兵精將猛,挾威而來,我小國寡民,如何能擋?”第四人緊跟出列。

  “擊胡侯言之有理。大王不可不察。”輔國侯這便行禮。

  “輔國侯未戰先怯,所為何來?”安國侯嗤鼻一笑:“前有漢涼州刺史孟陀,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五百人,與戊司馬曹寬、西域長史張晏,將焉耆、龜茲、車師前后部,合三萬余人,討疏勒,攻楨中城,四十余日不下,糧盡撤圍。我國國都,乃仿漢之長安而造。城高墻厚,比楨中城有過之而無不及。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城內積糧,可食一年。且問殿內諸公,臨鄉侯遠道而來,能圍城一年否?”

  見朝堂百官竊竊私語,老王這便問道:“丞相以為如何?”

  大都尉丞,這便躬身答道:“稟大王,輔國侯、安國侯、擊胡侯,皆言之有理。事關存亡,不可不慎而又慎。臣以為,鮮卑未滅,不宜親漢。然,長史乃代天子行西域諸事,亦不可輕易忤逆。”

  “若長史城外喝問,又當如何?”老王又問。

  “此事易耳。”大都尉丞微微一笑:“便讓長史輕車簡從,單騎入城。長史乃漢室貴胄,千金之軀,豈能輕易涉險?料想,必不肯入也。”

  “若長史入城,又當如何?”輔國侯再道。

  “所謂‘有恃無恐’。那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戰是和,且看時局變幻。長史在我王都做客,只需盡到地主之誼,短則四五月,長則二三載,令其樂不思歸。料想,漢庭亦不會怪罪。”大都尉丞話中透著一絲殺氣。

  總的來說,入城的概率要遠比不入城低。

  不愧是大都尉丞。老成持重,面面俱到。

  真乃,國之擎柱啊。

  “臣等附議。”百官齊呼。

  “既如此,且依丞相之言行事。切記,定要有禮有節。不可忤逆。更不可妄動刀兵。”老王最后言道。

  “臣等遵命。”

  恭送老王病榻抬入后宮,大都尉丞的臉上忽閃過一絲詭笑。又很快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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