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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水轉連機磨2

熊貓書庫    續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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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安莊西南有山,山邊莊墻不遠有河,河岸邊有磨坊。

  此時磨坊上游不遠人來人往,搬石挑土,扛運木頭,熱火朝天,卻是在修建堤壩,還有沿岸高地的一些工棚。

  這堤壩棚屋去年起就陸陸續續修建,不過最近加快了速度,莊內消息傳來,說是楊相公要在這邊建什么水車,眾人也不懂,依著上頭吩咐做事便是。

  看看時近中午,收工的銅鑼聲響起,立時眾匠人,營繕隊與水利隊的工人紛紛放下家伙,排成隊列,到吃飯的地方集合。

  新安莊規矩多,便是上工的工人們,收工也類軍伍似的鳴金收兵,然后領飯也是排隊。

  一片的歡聲笑語,每到吃飯的時候,總是讓人高興的時候。

  眇一目,人瘦高有力的瓦匠顧九下了棚屋,去河邊洗了手,然后排隊領飯。干了半天的活,這手太臟了,但早前他只用干草揩揩便罷,此時需要仔細洗一洗。

  他們這一行,干活時再臟手也不洗,只用軟草、干布揩,歇工后才用水洗,俗稱“洗手不干”。

  他也排隊領飯,飯桶菜桶伙食隊挑來,就擺在工棚的附近,依顧九的身份待遇,他是高級技工,跟主管的待遇是一樣的。領到的托盤,菜碗上有兩大塊的馬肉,實在讓人羨慕。

  顧九回來,就在河邊找塊石頭蹲著吃,旁邊各人歡聲笑語,都對手中飯菜贊不絕口,又有肉吃,就算很多工人碗中只有碎肉,也足以讓人心滿意足。

  依他們往日幫人干活,就算匠工,那都有葷菜日、素菜日,經常吃到肉,那是非常少見的。

  顧九一樣非常滿意,此時太陽曬得溫暖,他心中也暖暖的,入了莊后,這日子就過得不一樣,被評為高級技工,包吃住,每月底薪一兩銀子,干得好有獎金,吃的還與別人不同。

  他有家口,更分下了房屋,只要居住滿三年,居房就歸他們所有,沒什么不滿意的。

  顧九覺得,自己是時來運轉了,所以進了新安莊。

  他盤算著,自己什么時候能成為技師,那就跟總管一樣的待遇。

  不過要成為技師,那要看你帶出多少學徒,甚至技工,聽說莊內要辦技校,顧九對此很上心,那時獎金更多,還是體面的先生,離被評為技師也更近。

  相比別的工匠有些猶豫,顧九認為,新安莊內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情并不會發生。

  此時一陣喧嘩笑鬧,一大幫半大孩童飛奔著過來,人人穿著青布罩甲衣,卻是學堂放學了,然后眾學生吃過飯,趕著來上工了。

  莊內孩童現在都是半工半讀,分配到各行各業當學徒,他們也有工錢,每月二錢銀子,干得好有獎金。

  到管事那邊報到點名后,眾學生就歡笑著,聚到各自師傅的身邊,顧九身旁也有五個,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顧九微微露出笑容,幾個娃娃都很機靈,對他這個師傅也很敬重,雖沒有正式拜師,但顧九已將五人當成自己的徒弟,未來一身本事,都會傳授給他們。

  他們這一行其實對收徒看得頗重,徒弟的介紹人不叫“中人、保人”而叫“媒人”,即把師傅家當自己家,把自己的父母家叫“娘家”。

  一下就有五個“徒弟”,顧九還是個謹慎的人,可想他對這五個孩童的喜愛。

  不過他性格沉默寡言,就算很喜歡幾個學徒,臉上也沒有表露出來。

  這時那最機靈年幼的學生咦了一聲,卻是此時未上工,他蹦跳著四處看,就從河灘一片亂石后撿到一個荷包,里面有一些細碎的銀子,約有一兩多。

  他好奇的道:“這是誰掉了?”

  他要討好顧九,就悄悄過來遞給他:“顧師傅,這給您。”

  顧九卻是眉頭一皺,他接過荷包,語重心長教導他,還有邊上好奇圍來學徒:“這財我們可不能貪,等會就交給管事,讓他幫尋到失主。我也要教導你們,我們瓦匠這一行,乃是上行,講究良心、德行,見財而心不動。不說一兩銀子,便是五兩,十兩,拾到了,都不能私自貪了,否則就是壞了我們這行規矩,記住了嗎?”

  眾學生道:“顧師傅見教得是了。”

  特別那拾到荷包的學生,更慚愧的低下頭。

  顧九容色稍霽,他在廬州時,也曾拜過一個師傅,當時他師傅更面對五十兩銀子而心不動,傳為美談,也維護了他們瓦匠行當的名聲。當時那一幕,總在顧九眼前閃爍,此時他也如此勸導了他的學徒。

  很快顧九帶著眾學生,將荷包交到管事那邊,管事敲著銅鑼,很快找到了失主,卻是一個木匠掉了錢包。他只是初級技工,每月工錢不多,失而復得,自然非常感激。

  而顧九等人拾金不昧消息傳開,周邊工匠工人,無不對他們豎起大拇指,贊嘆傳揚。

  這一幕也正巧被過來的楊河看到,他臉上露出笑容,更若有所思點頭。

  他心想,至少這一代,入莊各人的品德才能都不必擔憂。

  事實上他設立獎金制度,同時也伴隨著懲罰制度,偷懶的,不努力干活的人,都會受到各類懲罰。

  但總體新安莊來看,目前的氛圍還是積極努力的,進莊的各人,都曾遭受過萬千磨難,很多人饑寒交迫,死人堆里爬出來,到了一個安穩的地方,有飯吃,有衣穿,都是滿懷感恩,奮力干活。

  這種氛圍影響了眾人,形成良性循環,更涌現顧九這樣的人,雖平凡普通,卻有著偉大的人格。

  楊河決定將這事跡選入課本。

  此時他身邊伴著張出恭與張出遜,還有包添甫等工匠,護衛隊長陳仇敖自然形影不離,鐵盔鐵甲,大紅粗氈斗篷,一身的紅光閃耀。

  他們從莊西過來,西面莊墻處早開了一道門,不需要繞道東門,直接出來就可以到河邊。

  水流悠悠,河寬約三十米,兩邊滿是古樹藤蔓,桃柳植被,自然風光輝映。

  這水當地人稱李家河,南下注入黃河,源頭為白馬湖,白馬湖的源頭其實又是黃河,等若一個循環,平時這河水還是多的,只秋冬時存在一個枯水期。

  此時河上已建壩堤,對著岸上高處,還有一條引水槽,往槽壩下去不遠,就是原來“李莊”的那個磨坊,可磨面,可舂米,可榨油。

  楊河等人入駐新安莊后,很快磨坊再次啟用,不但滿足莊民需求,便是周邊村寨的鄉民,多將家中米麥運到這邊加工。

  這時水流嘩嘩,伴著“嘰呀嘰呀”的轉軸摩擦聲不斷傳來,下游碩大的水車木輪正在轉動,前段時間筑壩砌槽,這水車磨坊曾停工過一段時間。

  眼下壩堤水槽已成,只余槽上工棚未成,但已不妨礙下游些的磨坊運作。

  張出遜往下看了看,眾人站的這片地帶正在建工棚,下面就是引水槽,此時堤壩閘門未打開多少,但引水槽的水流嘩嘩,濺起串串水花飛騰,水力非常的強勁。

  他有些好奇,楊相公說過要用水車打造軍器,但什么樣的水車,需要這么大的水量?

  張出恭也是好奇,身后的包添甫一樣看去,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進莊之后,莊內處處讓他大開眼界,但他是個有城府的人,仍然不動聲色樣子。

  楊河笑了笑,張出恭、張出遜一左一右站在身旁,個個站得挺拔,典型的站如松,加上邊上的陳仇敖,這三人的儀態,在后世做個模特是綽綽有余。

  他說道:“張兄弟,還有包師傅,你們可知道水轉連機磨?”

  張出恭道:“水轉連機磨?屬下似乎聽過類連機碓的物什,但未見過,不知是不是這水轉連機磨。”

  包添甫則道:“小人有在蘇揚見過,那水車輪葉又高又寬,引水槽也是急流大水。輪軸更粗,軸上有齒輪,可與旁邊石磨的齒輪相銜接。小人更曾見過一個水輪帶起九個磨同時舂米的連機碓,應該就是大人說的水轉連機磨了。”

  楊河微笑點頭,心想這包添甫倒是見多識廣。

  包添甫道:“不過這水轉連機磨多在江南之地,卻是需要的水多。小人曾有聽說,那些水磨舂米之前,都須將閘口關閉蓄水,又用水閘開啟輪葉的起動、變速、停轉。小人看這河水的水量,估計一晚的蓄水,只可帶起五個磨同時舂米磨面。”

  楊河再次點頭,水碓磨坊的選址都需河水有落差的地方,再用石料筑成引水渠。李家河這處的水流,雖通過筑壩蓄水,形成落差沖力,但確實水力只可帶起五六個水磨同時運轉。

  不過對楊河來說,這也足夠了,依他估計,這些水流的落差沖力,估計有四個多馬力,總共可以帶起約四十噸的沖壓力。

  這個力道,不說打制鳥銃盔甲綽綽有余,就是以后他要沖壓一些東西,如防偽的腰牌上銅銘,甚至沖壓銀幣都可以。

  畢竟西班牙人沖壓較精美的地球雙柱銀幣,

  視精美與堅硬程度,也只普遍三十噸到二百噸左右的沖壓力。

  大不了筑壩繼續筑高,繼續蓄水,形成更強大的落差沖力。

  “但這水轉連機磨也有缺憾,水車的輻條葉片可用上等松木,在水中耐用不腐,但連著各磨的輪軸齒輪,便是用堅硬的鐵木也不耐用。特別樁齒轉動時磨損大,常常需要修葺。”

  包添甫最后說道,他猜出了楊河要做什么,此時也將水轉連機磨的弊病說了出來。

  而且,還有許多問題要解決,這就不在包添甫知識范圍之內了。

  楊河微笑道:“所以,軸承、齒輪等物,我都打算使用青銅來解決。”

  張出恭等人還好,包添甫與身后的工匠則是倒吸一口冷氣,這耗費就大了。

  青銅耐磨損,后世就廣泛用于滑動軸承、齒輪等要求耐磨的零部件。

  在耐磨性這點上,青銅比鋼還要優良。

  這其實也是一種合金,紅銅,也就是純銅,加上一定量的錫,那就是青銅。

  加上一定量的鋅,此時稱“白鉛”,就是黃銅。

  此時紅銅價格不菲,成色較好的“高銅”,每百斤銀十七兩五錢。

  錫的價格,每百斤也要十六兩五錢。

  為使水車的軸承、齒輪更經久耐用,楊河決定自己配方青銅,使零部件更耐磨損。

  也可以想象,單造這個水轉連機水車,他的銀子,不知會耗費多少。

  不過銀子搶來就是花的,堆在那邊只是無用的死物罷了。

  這點上,楊河是不會吝嗇花錢的。

  同時水轉連機磨有幾組齒輪蘊涵著改變方向與運動速度的動力機構,類似變速器的原理,但楊河想了想,先用堤壩閘門試試,控制水流,看能否使水力鍛錘穩定在一分鐘二百下的速度。

  如果能,暫時就不用變速器,省了很多事情。

  很早的時候,楊河就想使用水力,但沒有相關人才,現在有了包添甫等冶坊的工人,很多銅具的鑄澆就可以進行。

  楊河設定了青銅的配方,最耐磨的配給,又設計了各齒輪,曲柄連桿的圖紙,敲定了水車,各零配件的樣式大小,科學又合理。

  與莊中原來工匠一樣,包添甫等人同樣驚為天人,對楊河的敬畏都不知覺增加許多。

  然后木匠們造水車,包添甫等人用翻砂法澆鑄各青銅零配件,最后精心打磨。

  但這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完成的,至少按月計,所以楊河又陷入另外繁忙的事情中。

  休假的隊兵回來,各總軍官也決定完畢,新安莊就開啟了新一輪的招兵擴兵活動,許多工隊的工人被招為隊兵,然后收容的難民,又補充進各工隊內。

  一些有家口的,純樸老實的難民同樣被招入軍中,然后他們開始訓練。

  兩次毆打流寇,楊河馬匹繳獲也多,除戰馬五百多匹,還有膘馬,騾子,驢子六百多頭。

  戰馬楊河不動,這是騎兵隊,哨探隊專用,但膘馬,他倒有分配下去,隊總級軍官,主管總管級人員,都有分配到膘馬。

  他們使用公馬,在楊河北岸治下這一片,出行可以不經申請,當然若到邳州,或到南岸的睢寧地,那就需要報備了。

  軍隊訓練同時,軍官士兵的馬術訓練也在進行,目前階段,他們皆是“騎兵操典”六步曲中的第一步曲:馬場騎術。

  眾人還多是一步曲中的一二步細分步驟,平地與騎墻,輪流到馬場做騎馬蹲襠狀,然后在大腿內側夾半桶水或幾塊磚,訓練夾力。

  夾力訓練出來,又騎土墻,訓練平衡能力,最后才是第一步曲中的第三步,上馬。

  便是“騎兵操典”第一步曲沒有二三個月也不能見端倪,所以心急吃不成熱豆腐。

  楊河略略關注后,又再次陷入繁忙。

  很快時間進入四月,邳州軍器局攢典王奉仍每五日抄一份邸報送來新安莊。

  楊河看邸報,祖大壽與洪承疇降清的消息終于傳來,這事情對大明上下沖擊力前所未有大。

  祖大壽還好,雖是老牌的總兵官,但只是武人,大明一向有武人降賊降奴的傳統,眾人震驚后也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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