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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邀請

熊貓書庫    續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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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金玉笙指點王瓊娥細筆畫,也就是工筆畫了,講的是巧密而精細,明時代表就是仇英等人。頂點小說23

  “取神得形,以線立形,以形達意。”金玉笙教導著,隨手畫了幾副人物圖,畫的就是她相公鮑廷章了,翩翩書生,瀟灑倜儻,還頗有神韻與形體的統一。

  王瓊娥看著,妙目沉思,也不知想到哪去。

  “對了瓊娥姐。”金玉笙畫著,隨口還道,“河東君過幾日要來淮安,李如夫人,白門寇大家都發下了請貼,想必你也有吧。介時士子云集,和詩唱歌,可是難得的盛會,你去還是不去?”

  王瓊娥嘆了口氣:“我不會詩詞,每次坐著都是尷尬,還是不去了。”

  金玉笙說的李如夫人便是史可法妾室李了,她到淮安后,認識了王瓊娥,金玉笙二人,倒談得來。

  同時李是金陵城女才子,曾與“秦淮八艷”之一的寇白門交好,而寇白門,早在崇禎十二年嫁給靖難功臣朱能的后人,此時的鎮淮總兵,撫寧侯朱國弼。

  寇白門時稱“女俠”,當年朱國弼迷戀她,以五千士卒,大張聲勢納回了她,轟動整個金陵,不知羨煞多少人。

  然此女其實婚姻不幸,歷史上朱國弼降清后,被清廷軟禁,朱國弼就欲將寇白門,還有門下歌姬婢女全部賣掉。

  寇白門就說:“若賣妾所得不過數百金,若使妾南歸,一月之間當得萬金以報公。”朱國弼同意了,寇白門短衣匹馬回歸,最后在秦淮歌樓因病去世。

  但此時嫁給聲勢顯赫的功臣后人,雖是妾室,還是讓人非常羨慕。

  然后寇白門又與同為“秦淮八艷”之一的柳如是交好。

  柳如是歸宿更讓此時人羨慕,卻是在崇禎十四年,東林黨領袖、文名頗著的錢謙益以正妻之禮迎娶了她,居于虞山絳云樓,二人讀書論詩,相對甚歡。

  這事引起很大非議,然又在情理之中,柳如是等人屬于名妓,這名妓可不比市井的娼寮什么,買藝不賣身,往來皆是名士大臣,身份地位等同后世的大明星,還是國際大明星。

  畢竟“秦淮八艷”若出國,各地的蠻夷外邦,那肯定是傾國出動,還非國君大臣相迎不可。

  事實上也太多的名士向柳如是求婚,愿待以正妻之禮,內中復社領袖張溥、陳子龍等更來往密切。不過柳氏擇婿要求很高,許多名士她都看不中,最后嫁給年過半百的錢謙益。

  此時柳如是號“河東君”,她喜男裝儒服,與諸名士縱談時勢、和詩唱歌,留下不少軼事佳話與文采詩稿。在寇白門邀請下,亦前來淮安數次,每次皆是萬人空巷,傳為美談。

  河東君要來淮安的消息早在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城守營已在準備,免得介時擁堵下,造成什么交通事故。

  不過王瓊娥不喜這種場合,和詩唱歌她不會,縱談時勢也不精,與眾人聚在一起,總覺格格不入。

  那鎮淮總兵,撫寧侯朱國弼還是個好風雅之人,每次聚會都有參加,有時投來的目光,也讓她感覺不舒服。

  “那可惜了。”金玉笙遺憾,河東君的盛會,那可難得一見。但她知道瓊娥姐姐的事,商事上是精通,琴棋書畫什么就不擅長,吟詩唱歌更不會。

  這種高端盛會,也不可能談起銅臭方面的事,那是降低檔次。

  瓊娥姐姐若去,確實尷尬,如坐針氈,還是不要去了。

  與閨蜜學畫快一個時辰,王瓊娥看看天色,就準備告辭。

  她事務繁多,雖忙里偷閑,卻不可沉迷。

  金玉笙送她出來,經過大院時,她公公鮑承恩正在院中品修著花草。

  金玉笙連忙請安,王瓊娥也襝衽萬福,說道:“瓊娥見過伯父。”

  經歷鮑承恩微笑道:“難得見到賢侄女,可是來尋笙兒說話?”

  他如沐春風,與王瓊娥說了幾句,又問令尊可好。

  他兒子鮑廷章與王瓊娥大哥王世昌交好,同在府學讀書,一來二去兩家也認識了。

  當然,王家是當地大賈,王瓊娥夫家在淮安一樣有著不小勢力,兩家來往,不免有些官商勾結的嫌疑。

  此時卻正常,每個大商人,都與當地的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寒暄幾句,鮑承恩有意無意的說起,邳州睢寧那邊再次大捷,淮安府城傳得沸沸揚揚,聽笙兒說,瓊娥賢侄女與那睢寧練總楊河有過來往,不知對此人可是了解?

  王瓊娥有些驚訝,未想鮑經歷再次詢問此事。想起幾日前史督麾下親信幕僚閻先生,都有來過詢問,心下卻是歡喜,看來楊相公已然聲名鵲起了。

  她就撿一些說了,果然那楊河就是鹿邑人,鮑承恩不由若有所思。

  告別金玉笙出來,王瓊娥轉過小巷登車,她的馬車在這邊,仍是低調奢華,華貴高雅那種。

  車旁幾個長隨看著,個個有弓箭長刀,還有她的貼身丫鬟王鈿兒,無聊的在車旁踢著腳。

  看到王瓊娥,王鈿兒嘟著嘴道:“小姐,你進府去也不帶上人家,都等一個時辰了。”

  王瓊娥親昵的捏了一下她的臉,說道:“好了鈿兒,我的好姐妹嫁過來,現在身邊一個丫鬟都沒有。以前她可是錦衣玉食,身旁侍候的丫鬟媽子十幾個。我帶上你,讓她怎么想?”

  王鈿兒睜著眼道:“呀,小姐就是周到,人家都想不到。”

  當下她們登上馬車,車內雅致,舒適,鋪著錦緞與鵝絨,可以極大的減輕震力。

  還有小幾與銅爐,上面溫著茶,王鈿兒上車后,就手腳伶俐的用銅箸兒輕撥爐灰,然后給王瓊娥倒了一杯嚇煞人香。

  王瓊娥輕啜一口,就陷入了沉思,車輪轱轆,車簾外就盡是鱗次櫛比的黛瓦馬頭墻,還有喧鬧的江淮洪巢片,夾著別的口音。

  夜幕要降臨,豐富的夜生活開始,這個江淮大城,就陷入無比的熱鬧。

  竹簾半卷,夕陽照入,馬車一路往東去,卻是這幾日王瓊娥回了趟娘家,她老家宅院,便是過了府學,文廟,然后在山陽縣署的文渠邊。相比這邊的巷子多,環境更為清雅。

  一路穿街過橋,很快馬車停在文渠邊一片雅致的宅院前。

  這邊的地面全是青石、麻石,文渠水流清澈,貫通淮安舊城、夾城、新城三城,排泄雨澇,供應飲水,小橋流水,繁花垂柳。

  周邊的宅院,也盡是整齊精致,黛瓦粉墻,多半的院落都是數進,靠著渠邊,多白墻黑瓦的二三層小樓。

  便如眼前這片宅院,三進大宅,這便是王瓊娥的老家了,她從小在這里長大。

  王瓊娥下車,進了院去,內中丫鬟老媽子都是眉歡眼笑:“小姐回來了?太太,小姐回來了。”

  王瓊娥還聽到母親何氏的歡喜聲音:“總算我們家的茅房,都改成漏井廁了,以后這屋里屋外,就更干凈了。”

  王瓊娥不由抿嘴一笑,她知道母親這兩日在忙這個事,現在總算忙成了。

  話說古代也有廁所,俗稱茅廁、茅房,多半是那種…便如春秋時晉景公如廁,結果不小心掉到糞池里淹死了,所謂:“將食,漲,如廁,陷而卒。”

  古代廁所多半不盡人意,一般普通人家,還多與豬圈連在一起,甚至燕剌王劉旦謀奪皇位失敗前,家中茅廁還跑出一大群豬,被視為不祥之兆。

  當然,也有豪華版的,很多貴族的廁所就頗為講究,比如周時就有漏井,穢物可自然的落入池內。

  更有“廁”,木頭中間鑿空,或干脆用磚石砌成,方便人坐著,再連著水管,可沖可涮,與后世的馬桶沒什么兩樣。

  甚至有的漏井廁還有石質或木質的扶手,非常人性化,深受中老年人歡迎。

  王瓊娥母親最近就在忙這個事,請大師傅專門設計臺池管道,皆用青石,以后如廁,皆舒服的坐著,然后水一沖就行。當然,涮廁這事不需要她來干。

  王瓊娥進去,喚道:“母親。”

  她母親何氏一看,就呵呵的笑道:“我的乖女兒回來了?”

  她嗔怪道:“你這丫頭,難得回來一次,就盡往外跑,也不好好歇息。”

  何氏豐滿富態,長得頗為喜慶,與王瓊娥她爹王長隆頗有夫妻相,都是和氣寬厚的人。

  王瓊娥從小在一個很溫暖的家庭環境中長大,就養成了寬廣的胸懷。

  然后她們家其實人丁不多,她父親王長隆今年四十八歲,豪邁豁達又帶著精明。因何氏乃大家族出身,卻自己看中當時潦倒的王長隆,多方資助,最后有這家業。

  所以王長隆也專情,不納妾,一共有二子三女。

  長子王世昌今年二十八歲,早考中秀才,可惜不喜商賈,雖未中舉,一直在府學苦讀。

  二子王世杰聰明伶俐,可惜早早夭折了。

  還有兩個女兒早嫁人了,也平常。

  只有王瓊娥雖是最小的女兒,卻最精明,頗有乃父之風。

  王長隆近年身子骨不大好,看來看去,就專門栽培小女兒,讓她操持家業。

  果然沒看錯人,這幾年王家的商事越發興旺,特別拉上睢寧練總那條線,財帛滾滾來。

  而閻家那邊情況…

  聯姻后,雙方類似一個集團,王瓊娥類似一個董事長的角色。

  母親何氏噓寒問暖,還讓下人端來參湯,說什么也要讓小女兒補補身體,參湯金黃,一看就有年份。

  每次王瓊娥回娘家,都感覺自己胖一圈,不過她喜歡回來,相比閻府的氣氛,這里才有家的溫暖。

  當晚晚餐很豐盛,不過以清淡為主,發展到現在,王家上下,都非常注意養生。

  但坐著吃飯的人不多,大哥王世昌在府學未歸,大嫂也回娘家,所以坐著的,只王長隆、何氏,還有王瓊娥三人。

  晚餐時,何氏有意無意問起,在夫家過得可好,婆婆可有刁難刻薄等,王瓊娥只是安慰母親,自己過得好。

  但她從小何氏養大,身上每根寒毛都清楚,一看女兒這神情,就知道過得不好。

  不由哼一聲:“那個程鐘惠,可有一點婆婆的樣子?我們家瓊娥啊,哪點不好。就說這守活寡,都足足七年了,哪點對不住天理?她如果還刻薄,跟娘說,看娘去撕爛她的嘴。”

  王瓊娥道:“娘。”

  何氏怒氣未消:“什么東西,她自己生出個短命鬼,連累我家女兒,還敢給臉色?”

  她看向旁邊一聲不響的王長隆,看他慢條斯理扒著飯,不由嗔怪:“老爺,你說句話。”

  王長隆呵呵一笑,他慈愛的王瓊娥夾了口菜:“乖女兒,這是你最愛吃的。”

  然后他說:“為父愧疚啊,現在兩個家族的生計,都壓在我女兒身上,還過得不好。”

  他輕輕咳嗽一聲,不比年輕時了,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看妻女擔憂的目光投來,他又一笑,卻道:“女兒,為父也想清楚了,都由你。你若愿在閻府,就在閻府。你若不愿,我就去與閻見年說,讓他代簽這‘放妻書’,與閻府那邊和離,有什么事情,為父都擔著。”

  王瓊娥說道:“父親,只是如此,我們兩家就鬧翻了。有損我們王家聲譽不說,女兒名節也會受損。…現在兩家商事還連得這么緊,到時鬧起來,女兒擔憂不好收場…”

  她低下頭:“或許,這是女兒的命。”

  王長隆道:“你想清楚,為父都支持你。”

  何氏則不滿:“什么命不命的。”

  她還有一事好奇:“對了,黃管家回來,說與那練總楊河,又做一單大買賣?聽說這練總十七歲就中秀才,現在是九品的官人。而且街上說又大捷了,連著上次,都兩次了。總督府的閻先生,不就來問過?看來這秀才不得了,又要升官了。乖女兒,你見過這楊練總,他長得怎么樣,可風流倜儻?”

  王瓊娥臉一紅,輕聲道:“爹,娘,女兒吃飽了。”

  看著她背影,何氏叫道:“女兒,你還沒有說呢。”

  王長隆說道:“你瞎喊什么,傳出去不好,畢竟女兒現在是有夫之婦…而且那楊秀才比女兒小,聽說才十九歲。”

  何氏不滿道:“什么夫,都沒洞房算什么夫?我們家女兒,可是黃花閨女在守這個寡。而且大了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磚。不是我說,憑我們家女兒的才貌,我若上街喊一聲,想娶我們家女兒的人,可從北門口排到南門口!”

  王長隆嘆道:“看女兒自己吧。唉,當年就不該聯這個姻。”

  王瓊娥回到自己院中,這是渠側小院,除了各房,還有兩層精致的小樓,推開窗臺,就可看到外間渠水,柳樹花木。

  不過除睡樓閨房,下邊的正房,余者廂房各間,都布置成帳房樣式,王瓊娥主理兩家商事,不論在夫家娘家,其實都忙得不可開交,每日總有管事前來,向她稟報各處商事情況。

  王家產業多,主要經營糧米及各類雜貨,夫家也是大鹽商,除經營鹽引,還有煤鐵錢莊。

  現在這些事,都王瓊娥在主理,分派決定各處商事。

  閻府其實人丁也不行,公公閻見年,婆婆程氏有三子,大兒子閻尚賢,就是王瓊娥的亡夫了,十八歲時娶她喝酒死。

  二兒子閻尚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志大才疏之輩。

  雖自以為是,卻搞垮了多單生意,公公閻見年對他不滿,與日俱增。

  三兒子閻尚賓,典型的紈绔子弟,吃喝玩樂擅長,做生意就不要想了。

  兩個妯娌除了會花錢,長舌婦,別的也沒什么用。

  所以兩個家族的生計,越來越落在精明強干的王瓊娥肩上。

  公公閻見年似乎對她很支持,但他是個深沉的人,王瓊娥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此時滿是帳本算盤的帳房內,王瓊娥在見剛回來不久的管事黃文遠。

  這是王家人,很早跟在王長隆身邊,沒有子女,其實把王瓊娥當成自己女兒看待。

  正月底,黃文遠押送商貨去邳州后,就一直留在那,此次似乎有什么事,就回淮安府了。

  “黃叔,你辛苦了,海州這一單,你當記大功。對了…楊相公收到禮盒時,可是高興?”

  王瓊娥靜靜聽著黃文遠敘說這兩月經歷,猶豫一陣,卻忍不住詢問。

  黃文遠心中一嘆,他從小看著王瓊娥長大,知道她精明睿智,談起商事更豪爽沒有女子姿態,但在情感上卻是一片空白,她當時興高采烈給楊相公備禮盒,言只是商伴常禮。

  商伴常禮往來正常,然那些禮物,怕很多女子對丈夫都沒有如此吧?

  她是明白不明白這點?

  唉,也不知那楊河有什么好,僅見一面,就讓這精明的女子昏了頭。

  他心下嘆息,希望她以后不要受到傷害。

  他微笑道:“楊相公非常高興,他這幾月穿的用的,都是當時你備的禮貨。”

  他拿出一封書信,笑道:“對了,睢寧再次大捷,我有前往慶賀。楊相公與我說,他以后要發展北岸,將會有非常龐大的煤鐵生意。他說此事我做不了主,邀請你前往商議,共襄盛舉。”

  他將書信遞給王瓊娥,一副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他皺眉道:“楊相公當時說話,挺怪的…說什么,全面提升為戰略合作伙伴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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