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賊涌到,除防護山包那邊的黎叔等五人,余者錢三娘、李如婉、萬叔、譚哥兒、還有一個叫“八哥”的鏢師騎兵都是與沖來的流賊殺成一起,慘叫聲,兵器交擊聲不斷,間中夾著手銃的凌厲轟響。
黎叔等人有些緊張的看著,果然流賊就是兇悍,與往日走鏢遇到的毛賊山匪頗為不同,黎叔更現山包那邊冒出一些人影,可能埋伏的流賊要從山上攻下來了。
他還看到從官道沖來的流賊中,有幾個戴斗笠,穿蓑衣的賊寇繞過三娘等人,他正要戒備迎戰,猛然一斗笠賊狠狠一揚,他手中一物就尖嘯著往這邊飛來。
那物細長,似乎尾端還系有幾根細長的鐵鏈,飛行時,就隨同出了凄厲的怪叫。
黎叔臉色大變,大喝道:“是標槍,快躲開。”
他狠狠的一躲,遠遠離開,他身邊幾個鏢師也是急忙躲開。
只是一鏢師騎兵可能以前很少見識這種軍伍內的標槍,躲得不夠開,細長的標槍身雖從他身旁飛過,然尾部數條系著的細長鐵鏈一樣嘯舞而來,扭曲詭異。
這些鐵鏈的尾端,都裝有鐵尖刺頭倒勾,投射時不只實心矛錐有殺傷力,尾部的細長鐵鏈尖刺頭在飛行時同樣具有殺傷力。
這也才是明軍中正牌的標槍,余者若短矛似的標槍,那都是簡易版,仿冒版罷了,只取使用制作時便利。
而這標槍從這鏢師身邊經過時,一根細鐵鏈尾端的倒刺,就正巧從他的脖頸間勾過,他的血管瞬間就被勾斷了。
這鏢師騎兵只覺脖間一涼,他手摸上去,鮮血就如噴泉似的灑開,然后他就滾在地上,蹬腳翻滾。他喉嚨間出一種怪聲,卻已經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
他張開嘴想要吸氣,結果冒出的都是血沬。
“田哥兒…”
黎叔這邊幾人都是悲憤,黎叔猛的一聲大吼,一手持牌,一手持锏,就是沖上。他拼著挨一斗笠賊一刀,任他砍在自己鑲鐵棉甲上,狠狠一锏,就砸在他的腦袋上。
這賊的斗笠破開,血與腦漿往四周飛濺。
這賊哀嚎著,就滾到地上掙扎。
黎叔勢若瘋虎,手中重锏仍然猛敲,一直將他的頭顱砸成碎西瓜為止。
戰事殘酷而血腥,又非常短暫,余下的流賊很快恐懼驚叫,只往山包逃去。
因為他們剛剛現,己方人多,而且還是偷襲,然剛剛短兵相接不久,他們二十人只余自己寥寥等四五人,一照面就死傷了一大半,這還怎么打?
那對面是什么明軍,如此悍勇?特別那兩個女人如此兇悍,真是讓人心驚。她們用的又是什么火器手銃?種種疑惑,都讓他們不敢再戰,只喊叫著拼命往山包逃去。
那邊本來一些人影要下山,見狀都是吃驚猶豫,在山上不敢下來。
萬叔、譚哥兒呼呼喘氣,看著眼前慘烈戰場,官道上滿是紅褐色的泥漿,然后這邊鹽堿地中,也是橫七豎八的尸體與垂死的傷者,鮮血流了到處,濃烈的血腥氣撲鼻,他們都是心驚。
早前他們用手銃各殺一賊,還算輕松,等到短兵相接時,才感覺到那種兇險殘酷。
流賊哨騎畢竟是悍勇,他們雖各有棉甲保護,也不過再殺一賊,“八哥”也殺一賊,不過不是用冷兵,而是用手銃,一直打了兩銃,才險險擊殺了一賊。
然后他左臂還被劈了一刀,此時血染衣襟,齜牙咧嘴。
殺賊最多的,便是錢三娘與李如婉了。
此時看錢三娘持著狼牙棒過去,那上面滿是碎肉殘沬,看躺在地上不動的“田哥兒”,旁邊悲戚的幾個鏢師,她眼神雖然仍然清冷,但也閃過一絲黯然。
她環顧四周,流賊不是死又是重傷,沒有活口。
這打起來,就是收不了手,因為收手的結果,或許就是己方的傷亡。
看看幾個往山包逃去的殘賊,那邊也頗有人影,錢三娘就看著眾人道:“還是要攻過去,抓幾個活口,不然田大哥就白死了。…我估計山上流賊最多二十多人,十幾副弓箭,我們有手銃,勝算還是大的。”
她道:“我們攻山時,持著盾牌,就可以擋住流賊的箭了。”
眾騎快商議安排,最后左臂受傷的“八哥”與那中箭的鏢師留下來,余者錢三娘等七個精銳攻山。
各人略略看了看自己手銃,早前只錢三娘四人各打一銃,這火力還是充足的,不過為防萬一,各人也將自己雙插背在身上。
近戰的冷兵也帶上,單手當然不能用狼牙棒,錢三娘就帶上自己的重劍,李如婉仍然兩把斧頭別在身后。
各人沒多久就往那黑色泥石的荒涼山包逼去,流賊現在正在猶豫,不過拖久了就有可能逃跑。
很快七人越過泥濘與有幾具尸體的官道,到了對面這土地就比較干燥,滿是雜草碎石什么,行動有些不便,策馬什么更不可能。
七人結成的陣形也類似一個箭矢陣,錢三娘、李如婉在最前,一手持著旁牌,一手持著手銃,余者各兩人在兩翼,也是如此樣子,又有一人斷后,就是萬叔了。
七人結陣逼去,這無遮無掩的,又只有四十多步距離,什么動靜山上都看得到。
立時那邊一片叫嚷喧嘩,再是一片弓弦的聲響,立時“嗖嗖”的箭矢就從山包上射來。
箭羽“咻咻”的從耳邊飛過,有時“篤篤”的響,卻是利箭被各人旁牌擋住。
各人持著旁牌慢慢逼去,都是非常注意防護弓箭,猛然一根勁箭向錢三娘面門射來,她猛的一擋,“噗”的一聲,箭鏃都從旁牌的內側露出,也不知哪個流賊弓箭手,力道好強。
又一根重箭呼嘯而來,錢三娘又一擋,箭鏃又從旁牌的內側露出。
再一根箭矢射來,“叮”的一聲,射在旁牌中間半球形的鐵蓋上,一大溜的火星冒起,那箭矢也滑射而走了。
在旁牌的掩護下,七人越逼越近,很快要到二十步,不山上流賊慌亂,這邊眾人冒著箭矢前進,也頗為考驗各人的心理壓力。
就有右翼一個鏢師忍不住開了一銃,然只打在山石上,碎屑飛揚。
錢三娘喝道:“進入十步再打,看準了再打。”
七人又再逼去,山包平緩,很快又進數步,她們沉住了氣,然山上流賊卻越沉不住氣,叫喊聲中,除他們箭矢射得更急,還有流賊沖下山頂,從兩翼包抄逼來。
就有一個戴白色氈帽,披灰色斗篷的流賊從右翼抄來,他拿了一根馬叉,兇神惡煞的蹦跳而來,他拿的這馬叉武器,上可叉人,下可叉馬,也是非常精銳的騎兵器械。
此賊可以用之,顯然不可看。
這賊雖然兇悍,還是頗為謹慎之人,從側翼抄來時,還是呈“之”字形道路。
然后近前后,就挺著馬叉沖鋒,他手中的馬叉銳利森寒,被刺一下,肯定象鏜鈀一樣,身上三個洞。
錢三娘就對他扣動板機,轟然大響,凌厲的火光帶著煙霧涌出膛口,這流賊就從山上翻滾下去。
然后這流賊身后還跟著一個持夾刀棍的流賊,他見狀就是目光一縮,不過他不慢反快,不退反進,依他的經驗,這手銃打完了,那就完了,正是奮勇前進,短兵相接的時候。
這流賊滿臉青慘慘的胡茬子,身材頗為魁偉,持著夾刀棍,一襲厚實的斗篷,那就是煞氣十足,畢竟能用大棒、夾刀棍的人,在軍伍中也是精悍。
他更有這個信心,那娘們手中的盾牌,被他夾刀棍狠狠砸一下,肯定就碎裂了,不定她的左手都廢了。
他持著夾刀棍快撲來,而錢三娘的拇指又扳下了擊錘,讓槍管再次旋轉,換了一個孔眼,對著這流賊又是一銃。
一聲爆響,這流賊身上激起了一股血霧,帶著不可相信的神情,就從錢三娘身前幾步遠往山下滾去。
一直滾到山下后,他仍然大睜著眼,死不瞑目。
臨死前他仍然不明白,那娘們手中的銃,怎么還會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