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落。
數百號人,均是在這一刻,瞪大眼睛,恍若看見一場神跡,一場注定此生難忘,刻骨銘心的神跡。
當,寧軒轅穿上那套帥服。
無論是懸掛于兩側肩頭的五爪蒼龍,還是日月籠罩間的綿延江河水,都給人一股栩栩如生的錯覺,明知是假,竟不得不當真。
仿佛,一整個家國的命脈,悉數載入這套帥服。
尤其那只爪向日月的蒼龍,垂臥山河之上,散發著驚世駭俗的氣勢,任誰瞧上一眼,均感覺心驚肉跳。
其實,這些并非關鍵。
最最關鍵的是本尊寧軒轅。
這位先前不修邊幅,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青男子,轉瞬間,搖身一變,宛若世家貴公子,立于現場。
他笑起來,有種平易近人的味道。
只是大家都清楚,他過往的人生履歷,以及那些讓他名垂青史的榮耀,注定了他,不能像個平凡人,真正做到隱姓埋名,度完余生。
嘶嘶!
吳少春呼吸凝重,神色既是亢奮,又夾雜著股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段時日。
他曾多少次與寧軒轅并肩而坐,談天論地,好不愜意?
可,從未想過,這個瞧起來,似乎有那么點古怪的年青男子,竟然真的是前任總兵統帥寧軒轅。
“吳,吳某見過寧,寧統帥。”吳少春微微躬身,作勢要向寧軒轅行禮。
寧軒轅一把攔住,“不必。”
吳少春搖搖頭,感慨道,“老夫這輩子,什么人物都見過,獨獨沒見過你這樣的存在,這一拜,是對你過往事跡發自由衷的崇拜,也是對您這位昔日統帥的真切慰問。”
吳少春敬重得并非寧軒轅的顯赫身份,而是后者戎馬十一年為這片家國,嘔心瀝血付出的一切。
而今。
國戰當前,亂世風云再起,當舉國無一人肩扛大梁時,又是他,無怨無悔毅然決然站了出來!
“有你在,我國之大幸!”
了了七字。
又誘發多少人與之共鳴?
哪怕王伯昭,也是抬著腦袋,似在望天空的景色,大概這樣,就沒人看清他,微微紅潤的眼眶。
其實。
這個時候,大家已經認出了王伯昭。
畢竟是內院二當家,雖然自趙功新離逝之后,這位也漸漸隱于幕后,極少露面,加之上了歲數的人,一天一個模樣。
綜合起來,固然短時間難以認出,但,這么近距離觀察久了,另外現場又折騰出這么大的動靜。
有心人不在少數,認出王伯昭,自然情有可原,無奈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寧軒轅身上,倒是人為忽略了王伯昭的來歷。
嘩嘩嘩!
有風不請自來。
就這么萬眾矚目之下,輕輕揚起他的長袍,蒼龍尾端與帥服邊緣兩兩互相,猶如飛龍在天。
至于,那條綿延兩側肩頭的龍首,注定是最受關注的地方,稱之氣壓山河十萬里,并不為過!
嘶嘶!
此時此刻。
無論是吳奇,還是何芳菲,又或者所謂鐵扇子王一脈的吳氏族人,均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久久不知如何吱聲。
前任總兵統帥,寧軒轅!
若說先前還存疑,可此時此刻的他,一展絕世容顏,再套上那件集家國之力為他量身打造的蒼龍帥服。
再執迷不悟的人,也清楚,他真的是他!
如假包換。
曾一度如日中天的絕代人杰,寧軒轅!
“這,這…”
數次囂張跋扈,并一而再再而三奉勸徐冰清迷途知返,別為這個垃圾癡心不改的吳奇,心理幾乎崩潰。
他還記得,自己剛才說過,以寧軒轅的卑微成就,連給自己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他更記得,自己同樣咄咄逼人的嘲諷對方井底之蛙,竟然舔著臉敢與自己相比,殊不知,這個時代,他吳奇,注定一枝獨秀…
然后。
他終于弄清了對方的身份。
這位,二十歲,封內王外圣!
二十三歲,拜入將門,戎馬數年,一手調教出舉國最強精銳萬歲軍!
二十九歲,只身一人奮然與皇族分庭抗禮,中途更強勢推平武協,為天下百姓,開太平盛世,不為雜稅拖累,不為國賊疲于奔命。
細細數來。
任何一件拿來與吳奇比較,后者的成就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不是祖上帶來的榮耀,他這種品性低劣,為所欲為的紈绔公子,寧軒轅過往歲月,不知親手屠殺了多少!
“如何?”
寧軒轅半步踏出,終于開腔。
這算是他們從起矛盾,到現在,寧軒轅正面回答吳奇的第一句話。
僅有兩個字,言簡意賅,氣勢非凡,宛若一尊神靈俯視吳奇,油然而生高人一等的鋒芒,驚得吳奇心肝亂跳。
嘶嘶!
吳奇轉瞬間大汗淋漓,一張臉也變得青白青白。
他本以為握著祖傳信物鐵扇子,便能為自己本就不俗的身份,帶來更顯赫的榮光。
但這一刻,吳奇感覺自己就像個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的跳梁小丑,連正視寧軒轅的勇氣,都消失的一干二凈。
同樣口干舌燥的何芳菲,也沒了聲音。
只是,她內心的躁動不安與惶恐,并不比自家兒子少。
素來刻薄,且心性狠辣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先前的話,將會為自己,乃至一整個吳家,帶來多大的災難。
何芳菲下意識瞅了眼秦秋,心肝肺齊齊劇震。
剛才,她可不止一次威脅秦秋,并陰陽怪氣對方尚未出世的孩子,不是缺胳膊就要少腿,當下,何芳菲恨不得將這些說過的話,爛在肚子里。
“鐵扇子王一脈,吳氏長孫吳王,叩見寧統帥!”
所謂勢不如人,不得不低頭,這位化名吳奇的吳氏長孫,承認自己過往囂張跋扈慣了,什么人都敢不放在眼里。
但,獨獨沒勇氣,將寧軒轅也不放在眼里。
一秒下跪。
額頭貼地不斷敲動。
“鐵扇子王一脈,吳氏長兒媳何芳菲,叩叩見寧統帥!”
何芳菲心里長嘆數口氣,最終選擇了服軟,她就這么毫不猶豫跪在寧軒轅跟前,余光掠過,是五爪蒼龍腳踏日月的畫面。
相比她吳氏一脈的前朝信物鐵扇子,這套帥服,方才顯赫至極。
此時。
王伯昭,唐峰并肩而立,落后寧軒轅三步。
按照初始計劃,得到秦秋的允諾,他們將與寧軒轅火速啟程,前往國都。
關于鐵扇子王一脈的吳家人,不過是一場驚不起太大風浪的小事件,處理起來,并不需要耗費太多的時間。
只不過…
本該神情莊重的唐峰,突然眼神示意了下王伯昭,王伯昭略顯疑惑,于是反問,“有事?”
“突發事件。”
唐峰匆匆撇了眼寧軒轅,然后如實稟告王伯昭,“國都推送出了一位,為萬歲軍錘踐行鼓的有力人選。”
“嗯?”王伯昭揚起白花花的眉頭。
“具體消息不詳,只是提了句,那位尊稱白龍少主!”唐峰再次瞧了兩眼寧軒轅的背影,心情復雜。
前有蒼龍。
現在又冒出個白龍?
這是專門推出來,全面清洗寧軒轅曾經留下來的影響力?針對性未免太強,讓人不得不多想。
何況,公開站臺第一件事,就要喧賓奪主,準備強勢登場為萬歲軍敲踐行鼓!
“老夫還沒閉眼,某些人做事,未免急功近利了。”
王伯昭瞇起眸子,白龍少主?不知何方年輕神圣,明知被推出來清洗寧軒轅留下的影響力,還敢偏向虎山行!
唯一慶幸在于,寧軒轅答應跟他回一趟國都!
萬歲軍的踐行鼓,有且僅有寧軒轅能敲,余者,誰敢喧賓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