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政敵!不是他仇人!
要毒死他的竟然是他的親生母親!
為了斷了他解毒的后路,不惜征召自己的祖父上京,不惜在祖父拒不赴京之后,殺之!
昔日的東宮太子妃!鄭氏!
周沐的親娘!這世上,竟然有費盡心機要自己兒子命的娘親么?
“周沐,為什么?”顧長生突然覺得周沐有些可憐,雖然祖父的橫死,多半和他脫不了干系,可他當年也不過才十四歲,被自己的親娘如此對待?是要怎樣的難過?
周沐不自覺的將懷里的身子抱緊了點,悶悶的出聲,“當年,我大破北漠,馬踏蒙古部族,一路將之驅趕出關外三千里,戰功之高曠古爍今,可召日月,可慰先祖!”
周沐看了懷里的人一眼,繼續,“班師回朝之日,皇祖父親迎我與上京之外的十里長亭,文武百官盡數到齊,一個不拉,包括我的父王和母妃,也站在親迎的隊伍里。”
“三日后,早朝之上,時任宰輔的杜明禮上奏請封我為長嫡皇太孫,加輔太子印,杜明禮乃是皇祖父的親信大臣。”
“是夜,東宮為我舉辦夜宴走水,我的父王,當年的太子,親手將我推進了熊熊大火之中,是元寶拼命將中毒的我拖了出來…”
“也就是那一夜,我父王葬身火海,皇祖父震怒,將我貶至這柳州之地,并有言在先,永生永世,不復見我。”
顧長生不自覺的往男人的懷里扎了扎,伸手圈住了他勁瘦的腰身,緊緊的…
“顧長生,是我,親手點燃了東宮太極殿,是我,親手落上了門鎖…”
“周沐,這不是你的錯,無情最是帝王家…”顧長生緩緩的抬起了手,覆上那沒有任何表情的俊美臉龐,那夜客棧起火,她就在想,是什么樣的事情,能給鐵骨錚錚的他心靈上烙下烙印,原來竟是如此!被親身父親推入火坑,復又將親身父親推入火坑!
這要她怎么說…
“不,顧長生,對不起,是我連累的你祖父惹來了殺身之禍,召你祖父入京是我母妃提起,而之后他的拒不上京,就算是理由再冠冕堂皇,到底是藐視了皇權,是皇祖父下的命令…”
顧長生一愣,她以為是他的親娘鄭氏!沒想到竟然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了,皇權神圣而不可侵犯,祖父當年用了那樣的理由讓朝廷不得不打消召他上京的念頭,朝廷看似為民著想,欣然允之,又豈會任一個打了自己臉面,堵了自己嘴的人,繼續逍遙自在的活著?
祖父不死,不足以平息帝王的怒氣!
祖父不死,不足以展示帝王的威儀!
這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顧長生這是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了皇權的專橫和霸道,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了,官民這條溝壑,其深何止千里!
“顧長生,對不起,是我初至柳州,考慮不周,才讓你祖父死于非命。”
“那我呢?為什么我沒事?僅僅祖父一人怕是不足以平息帝王之怒吧?當皇帝的不是喜歡動不動就滅人九族嗎?我怎么還好生生的活到現在?還嫁入了李府?”顧長生不解的看向周沐。
他祖父的死,明眼人看的心知肚明,她還清晰的記得李夫人毫不掩飾的厭棄和恨意,她這樣一個開罪了天下九五之尊的人的后人,怎么可能安生的活著并嫁入曾位列侯爵的李府的?
這太不科學了!
“是我!在我察覺之時,你祖父已經藥石罔效,我答應他,一定要給你尋個好歸宿,而你祖父也確與李府的老太爺有過救命之恩和結為秦晉之約,是以,我私自上京,找到了彌留之際的他,要他遵守約定迎娶你進門,并答應保他李府百年榮華…”
顧長生頓時明白了,明白了之后頓時就怒了!
“感情老娘嫁進李府那狼窩,都是你折騰出來的幺蛾子!”顧長生一腳就往周沐的大長腿上踢了過去。
這次周沐沒有躲開,生生的受了她這一腳。
顧長生猶不解氣,繼續咆哮,“丫的你間接的害死我祖父也就罷了,你還把老娘一把推進了火坑!老娘我跟你沒完!”
周沐看著一口咬在他胸口的女人,眉頭跳了幾跳,嘴角狠狠的抽了幾抽。
這女人!還真會挑地方下嘴!
顧長生感覺到摟著自己的身子瞬間僵硬,茫然的睜開眼!
媽蛋!自己還真會選地方!
悄悄的挪了挪牙,劃過一個堅硬的小凸起!
身邊的男人很明顯的顫了顫,讓她想假裝不知道都難!
擦!她到底是好運還是厄運啊!隨便挑個地方下嘴解恨,都能選著人家的小咪咪!
這叫個什么事兒啊!她把人家美男的小咪咪給親了!不!準確的說,應該是給咬了!
給她個地縫兒,她要鉆一鉆…
現在怎么辦?她把人家脫光光摸遍遍還睡過了,現在又把人給咬了,除了當時意外的親那一口不算,他們明顯的算是有過肌膚之親了吧?
這男人,該不會賴上她了吧?
“周沐,你間接的害死了我的祖父。”努力的找回聲音,顧長生一本正經的陳述,“咱也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了。”
對吧?她沒說錯吧?
周沐的眉頭皺了皺,“我并不否認顧老的死,和我有關,可元兇卻并不是我。”
“周沐,推卸責任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顧長生嗤了一聲。
“我并未推卸責任,若我想推卸責任,就不會前來,你的那個宋伯,知道一切的真相,當年是顧老自己選擇不去上京,而我也遵守約定,讓你平安的活了下來。”周沐的眉頭越擰越緊。
“不管你說的天花亂墜,口舌生花,你間接的害死了我祖父是真,轉手把我推入火坑也是真,別跟我說是我祖父的意思,我不聽!”顧長生捂上了耳朵,眼前的男人太妖孽,聲音太低沉惑人,身材太溫熱銷魂,讓她的腦袋亂哄哄的像是塞了稻草一樣…
“顧長生,不是我殺了你祖父,跟了我,你可以見到殺你祖父的真正仇人。”周沐板正她的肩膀,強迫她直視他。
“跟了你?用什么樣的身份?棄婦?顧澤的娘?顧氏醫館的主人?還是針灸之技的傳人?”顧長生一字一頓的開口,“周沐,如果我要報仇,我也會選擇最直接的方式,我可以造出炸藥,直接將東宮夷為平地,也可以直接轟了皇宮,再不濟,我也可以去刺殺,干脆而且直截了當!”
“周沐,你我之間相隔萬重山,我顧長生要嫁之人,那必然是蓋世的英雄,他要愛我寵我溺我縱我,要憐我惜我知我懂我,要疼我顧我重我獨我,你能做到么?”
“周沐,我顧長生要嫁之人,那必然是傾世的俊杰,他要愛我愛到極致,寵我寵到天怒人怨,溺我溺到人神共憤,憐我直至心肺臟腑,你能做到么?”
“周沐,我顧長生要嫁之人,縱使我囂張無人能及,紈绔當世無匹,他依舊覺得,我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最值得他愛的人,你能做到么?”
“周沐,我顧長生要嫁之人,縱使我與天下人為敵,他也要能為我棄了天下,縱使我與三界蒼生為敵,他也可為我毀了這三界蒼生,繁華塵世也好,烈火煉獄也罷,只要我踏出一步,他就毫不猶豫的跟隨,你能做得到么?”
“周沐,我顧長生要嫁之人,他未必要君臨天下,只需許我嫁衣紅霞,青絲白發即可,你能做到么?”
“周沐,我顧長生要嫁之人,最少也要這樣才可能入得了我的眼,你能做的到么?”
周沐木然的看著眼前的人,仿若從未相識…
顧長生一直看著他,眼光從開口說話,就未錯開一分。
仿佛過了好久,顧長生筆挺的肩才頹敗的垂下,低頭喃喃自語,“周沐,你做不到,我前世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尋覓了二十九年,都沒有遇到過一個讓我心動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上蒼如此不仁,又怎會許我心想事成?”
顧長生自嘲的冷笑了一聲,復又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眼神清冷宛若實質,“周沐,你都做不到,又憑什么這么理直氣壯的讓我跟了你?”
“什么前世?什么二十九年?”周沐神色肅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周沐,你聽好,這些話我只說一遍,我只是數千年后的一縷幽魂,我穿越是千年的時間和空間,在這個身體里得以重生,什么家仇也好,國恨也罷,我都可以不在乎,可任他是誰,若是天要亡我,我便誅天,若是地要亡我,我便滅地,若是蒼生要傷我,我便讓這朗朗乾坤化為人間煉獄,讓這天下萬民生靈涂炭!”
“周沐,你信不信,縱使你的百萬大軍,在我面前,也是脆弱的不堪一擊,若是我想,頃刻之間,便能讓他們灰飛煙滅,化為塵泥。”
“我信。”他手下的暗人曾匯報,她在柳州城外七十里的野林之中,曾用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頃刻間滅了狼群。
“周沐,這就是我,我不知道我能在這個空間存在多久,或許還有一天,或許還有一年,或許還有整個余生,我不知道,也不確定,所以,我會恣意的生活下去,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越,嬉笑怒罵盡皆由己,囂張恣意全由我心,這樣的我,你敢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