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渾身輕.顫。
片刻,清冽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滾落,她宛如認命般解開系帶。
龍帳垂落。
蘇酒在渾渾噩噩中浮想聯翩,想從前的一些事,想少年時的一些人。
許是發現她不專注,蕭廷琛惡狠狠叼住她的耳朵,“朕要干一票大的,而你是其中的關鍵。蘇小酒,別老想著叫人來救你,你也該乖乖信朕一次不是?”
被他欺.負得厲害,蘇酒只是哭。
他什么都不肯告訴她,莫名其妙就給她換了張臉,還毒啞了她的嗓子,甚至還給她安排了一個莫須有的身份。
他對她這么殘忍,卻還要她信他…
她拿什么信他?!
察覺到她的不情愿,蕭廷琛皺起眉頭,仍是一副兇巴巴的表情,“蘇小酒,你要是敢告訴任何人你的真實身份,朕就殺了你爹娘和燃燃!你也不希望他們因你而死吧?!”
蘇酒哽咽著。
她倔強地不肯抬頭去看上方的男人,只是把小臉轉向旁邊,以冷漠的姿態承受這位帝王極致的臨.幸。
翌日清晨。
因為盼著見燃燃,所以盡管累了一宿蘇酒仍舊早早地醒了。
蕭廷琛破天荒地沒有食言,果真領著她踏進冷宮。
宮殿荒蕪坍塌,春日里地面荒草叢生,雜草幾乎沒過了人的膝蓋。
四野寂靜,只能隱約聽見遠處殿宇中守宮的嬤嬤和老太監們賭骰子的笑鬧聲,以及近處蛐蛐的叫聲。
蘇酒的繡花鞋踩過枯枝落葉,小臉上滿是緊張和期待。
穿過半座冷宮,她突然聽見有人在唱歌。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凄涼之中透出些微溫柔,宛如枯守孤城的美人苦苦等候她的帝王凱旋回宮。
漸漸走得近了,蘇酒才察覺到唱歌的女音頗有些熟悉,似乎是…
薛程程。
她望向蕭廷琛。
男人俊臉上難得出現一抹沉重,卻很快被他掩飾過去。
他彎了彎嘴角,淡淡道:“幼時我不肯乖乖睡覺,她也曾給我唱過這支歌…然而,也僅僅只唱過一次。”
蘇酒垂眸。
只唱過一次的歌謠,卻被他記到現在。
果然,對蕭廷琛而言,薛程程其實挺重要的。
這世上,誰又能不愛自己的娘親呢?
少女循著歌聲而去。
宮苑冷清,幾棵梨樹稀稀落落地開著粉白小花,青石地磚大約經常被人清掃,除了些落花瓣,倒也干干凈凈雜草不生。
蘇酒站在槅扇外。
槅扇上蒙著的高麗紙非常殘破,能夠清清楚楚地看見殿內的景象。
想象之中燃燃被虐待的場景并沒有,殿內反而一片寧靜溫馨。
薛程程坐在搖籃邊,手里拿著個紅漆斑駁的撥浪鼓,一邊唱歌一邊逗搖籃里的小寶寶。
她收拾得非常整潔干凈,一縷漆發垂落在面頰上,襯得她側顏婉約慈和,有種沉淀了歲月的溫柔質樸之美,不似昔日你死我活那般瘋狂。
旁邊的條柜上溫著一碗奶,大約是用來喂燃燃的。
胖乎乎的小嫩手伸出搖籃,小寶寶癡笑著想抓住撥浪鼓,明顯玩得很開心的模樣。
蘇酒眼眶微熱。
蕭廷琛攬住她的細腰,“朕也沒料到薛程程竟然和蘇小狗相處得這么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帶孫子呢,真叫人妒忌。”
他嗓音戲謔,蘇酒卻沒有忽視掉他低沉的語調。
她仰頭望向男人,那雙桃花眼閃爍著復雜情緒,有妒忌,有憎恨,也有渴望。
自己的娘親不曾好好對待過自己,卻反而寵著別的小孩兒…
任誰看了,也會心里不舒服吧?
只是…
對薛程程而言,燃燃并不是別的小孩兒。
他確確實實,是她的親孫子。
心中的郁卒和思念煙消云散,她望著祖孫團圓的畫面,清媚小臉忍不住噙起笑容。
她尚且自身難保,燃燃跟著薛程程,其實反而是一種幸事。
畢竟,雖然薛程程被軟禁冷宮,但她到底是皇帝的親身母親,這皇宮里還沒有誰敢為難她。
若她肯庇佑燃燃,當真是最好不過。
蕭廷琛沒有給蘇酒多余的時間與燃燃相處,攬著她的細腰朝冷宮外而去,“看也看夠了,你也該做起事來。掌燈宮女的日常事務,會有乾和宮的嬤嬤教你,妹妹可得好好學,莫要丟了朕的顏面。”
蘇酒皺了皺眉,鹿眼中滿是嫌棄。
回到乾和宮,蕭廷琛把她打發給掌事嬤嬤就不管了。
少女被嬤嬤領著逛了乾和宮,交代書房和寢殿的燈火由她負責,幾時幾刻須得點上燈,幾時幾刻須得添油換蠟,幾時幾刻須得熄了火燭,總之事情非常繁瑣。
蘇酒沒想到小小一屆宮女竟然需要做這么繁雜的事,幾乎需要整夜整夜守著燈火,當真是辛苦不過。
“做得好自然是有賞錢的,做得不好,輕則挨罰,重則掉腦袋,你可得仔細著點!”老嬤嬤耳提面命,領著她跨進廂房,“除了時時注意添油換蠟,還得當心莫要叫宮燈著火走水,若是燒了宮殿,你拿命都賠不起!”
蘇酒跟在她身后,心悅誠服地點點頭。
她知道每每入夜皇宮中都是千燈萬盞,仔細想來確實容易著火。
但歷史上皇宮著火的次數屈指可數,大約是掌燈宮女們時時提防的功勞。
居功至此,誰又敢說掌燈宮女卑微低賤、一無是處?
“這就是你住的廂房,同住的還有三個小宮女。你們幾個須得好好相處,若敢起爭執耽擱了大事,仔細你們的皮!”
蘇酒和其他三個小宮女紛紛低頭福身。
老嬤嬤滿意她們謙卑的姿態,又提點道:“明日便是封后大典,到時候乾和宮大殿會擺宮宴,文武百官攜帶家眷赴宴,是咱們大雍建立以來頭一份熱鬧!你們要好好看住宮燈,萬萬不能出事。”
宮女們唯唯諾諾地領命。
老嬤嬤又嚴厲地轉向蘇酒,“特別是你,明兒夜里帝后首次同寢,你得為他們點亮龍鳳喜燭,然后徹夜守在寢殿外,時時為宮燈添油換蠟,不可熄了半盞宮燈!否則觸了霉頭犯了不吉利,咱們那位新皇后娘娘可不是好惹的主兒!”
老狗走的每一步都有目的,明天不會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