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清秋。
月橋花院,瑣窗朱戶。
九歲大的小姑娘,推門踏進天字號雅座。
小姑娘穿水青色衣裙,眉眼呆萌俏美,眼波流轉間,比姑蘇的春水還要多情。
她的目光落在窗臺上。
月色中,那里靜靜躺著一枚骨梳。
窸窣聲起,一位容貌清秀的婢女,從屏風后出現,施施然撤下那座玳瑁花鳥屏風。
屏風后設有桌椅,身姿玲瓏、面容嫵媚的婦人,正端坐吃茶。
婦人身后站著兩名侍衛,一人抱劍,一人握刀,正肅然而立。
婢女上前,朝蘇酒福了福身,“蘇姑娘。”
蘇酒看著她。
這婢女正是當初漕幫鳳華臺里,想誆騙她的那個詩詩。
當初她就覺得這女子不簡單,沒想到…
她笑容單純,“詩詩姐姐,別來無恙。”
詩詩在趙夫人身后站定,“這位是——”
還未介紹,趙夫人抬手示意她住口。
她盯著蘇酒,眉眼含笑,嗓音輕柔:“我是誰,對你而言并不重要。因為金陵城真正算得上權貴的家族,只有我們趙家。蕭府我尚且不放在眼中,你作為蕭家三房的女兒,更是沒有資格見我的。須知,高門寒戶,云泥之別。”
蘇酒靜靜看著她。
高門寒戶,云泥之別…
這是閻老爺子離世前,跟她提起過的話。
原來閻老爺子一生摯愛,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嗎?
小姑娘眉眼彎彎,“既然如此,那我拿了東西就走,不礙夫人的眼。”
她走到窗臺邊,指尖尚未碰到那把骨梳,趙夫人笑道:“你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你知道那把梳子是用人骨做成的嗎?你拿它,就不害怕?”
小姑娘回眸,嗓音清脆:“我見過比這更可怕的東西。”
人骨琵琶都見過了,這把人骨梳,又算得了什么?
趙夫人呷了口茶,仍是含笑模樣,“那把骨梳,甚合本夫人的眼緣。我這趟前來,正是為它而來。你確定,要從本夫人面前拿走它?”
“是嗎?我以為,夫人是為了殺小哥哥而來。”
蘇酒小手負在身后,一本正經:
“陳姐姐與小哥哥有交易,她放我們離開,小哥哥替她拿到賤籍名冊。但是她卻在交易途中,命人把顧明玉的首級和一封書信送去顧府。
“須知,那個時辰,小哥哥正好就在顧府。她明知此舉會讓小哥哥陷入險境,卻還是這么做了。她后悔與小哥哥進行交易了嗎?不是。
“是因為有人答應她,只要她殺了蕭廷琛,那個人就會為她取來賤籍名冊。很不巧,那個人手握權勢,比小哥哥更容易拿到賤籍名冊,也更容易讓陳姐姐信服。而那個人,正是夫人您。
“夫人借刀殺人,原本事情會按照您的想法發展,只可惜,夫人與陳姐姐都低估了小哥哥。你們沒有料到,他竟然膽大包天到屠戮顧府全家,甚至還殺了朝廷命官。”
一席話,把今日這出局分析得滴水不漏。
趙夫人原本是漫不經心品茶的。
聽完這番話,她唇角的笑容逐漸斂去,抬眸盯向蘇酒。
九歲大的小姑娘,不卑不亢站在窗邊。
過分沉靜溫婉的模樣,
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