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中榜,便是魚躍龍門,身份再不同往昔。
他會久居長安城,會在朝堂上步步高升。
他再也不會回到金陵,再也不會回到這座明德院。
秦淮河畔文德橋邊,再也不會有一位青衣公子,搖著白紙折扇考問她那座橋的來歷。
蘇酒遠遠看著,不知怎的,竟不敢上前。
原本的歡喜,逐漸化作不可言說的茫然與失落。
蕭廷琛笑吟吟的,余光卻瞧見他家小丫頭,挽著個裝滿菜蔬的竹籃,失魂落魄地擠出了人群。
背影纖弱細瘦得可憐。
因著蕭家兩個子弟都中了榜,因此蕭府大擺晚宴以作慶賀。
金陵城里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送的禮物貴重無匹,把明德院的正屋都給擺滿了。
可宴席上,也并非全是歡喜。
李氏端坐在女眷之中,目光透過垂珠簾落在男眷席上,幾乎要把蕭廷琛盯出個窟窿。
明明她費盡心思,花費無數錢財才從徐知州手里摳出試卷,早早兒地叫德兒做準備,原以為榜首定是德兒,誰知道竟還是這個病秧子!
最丟臉的是,她的德兒居然非常滿意現在這個名次!
她的德兒可是提前拿到試卷的呀,作弊都考不過蕭廷琛,真是丟人!
李氏慪得緊,實在吃不下東西,干脆借著更衣之名起身離席。
她行至偏廳,在大椅上坐了,喝了兩口冷茶,好叫自己慪火燥熱的心冷卻下來。
顧明玉緊隨而來,笑容溫婉,“母親,廷德哥哥考得這么好,您為何不高興?您放心,等明年春闈會試,廷德哥哥定然會考得更好!”
她如今已是蕭廷德的妾了。
畢竟,清白已失,縱便再如何不樂意,也只能嫁給蕭廷德不是?
好在老太太教導她,讓她先討得李氏喜歡,若能極早懷上男胎,說不準就有扶正的機會。
她這么想著,極為溫順乖巧地給李氏添茶,“秋夜寒涼,母親喝冷茶當心染了風寒。”
李氏看見她就煩。
她本就心火盛,想喝些涼茶澆澆火,偏這女人還如此不懂事!
因此,她大力拂開顧明玉的手,“都是你晦氣!若非你在秋闈前勾引德兒,他也不至于才考第十一名!人人都想尋個旺夫旺家的女人,也是我們家倒霉,才娶了你這么個女人!”
她力氣有些大,顧明玉沒注意,手中拎著的沸水壺陡然潑灑出來,將手燙得通紅。
顧明玉立即紅了眼,淚珠子溢出,瞧著楚楚可憐。
李氏看不也看,厭惡地大步離開。
幽靜的偏廳里,燭火闌珊。
一道嘲諷聲忽然響起:
“所謂貴妾,瞧著也并沒有多貴嘛。”
顧明玉抬眸看去,只見紫菀正倚在門檻邊。
她立即把快要燙掉一層皮的雙手藏進琵琶袖,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紫姑娘…數日不曾被廷德哥哥寵愛的滋味兒,應當很難受吧?”
紫菀抬了抬下頜,目光傲慢,“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顧姨娘如今嘲笑我,卻不知將來后院來了新人,你亦有哭泣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