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在秦淮河中打濕繡帕,細細給蘇酒擦拭那一塊的血污。
蘇酒吃痛,總想縮回腳。
蕭廷琛拿木屐敲了敲她的腦袋,“別動。若是傷口受了感染,就把妹妹的腳鋸下來喂給唐詩。”
蘇酒強忍疼痛,好奇問道:“唐詩是誰?”
“后門處的老三。老大叫楚辭,老二叫漢賦,老三叫唐詩。妹妹可記牢了?”
蘇酒周身涌出一股惡寒,“該不會是那三條惡犬吧?”
蕭廷琛笑了笑,給她把腳上的血污和傷口處理干凈了,不知從哪兒摸出一雙雪白嶄新的羅襪,輕輕為她套上。
做完這一切,他才取出那雙綴東珠的繡花鞋,握起她的一只腳丫子,給她穿上。
“試試。”他扶起蘇酒。
蘇酒站起身,試著朝前走了兩步。
小鹿眼中立即溢出淺淺的歡喜。
這繡鞋雖稍稍大了些,但因為羅襪很厚的緣故,倒也不嫌大。
踩在地上格外舒適松軟。
她走了幾步,又有些猶豫,“小哥哥,這上面的東珠會不會掉下來?這兩顆珠子應當很值錢吧?”
“呵…”蕭廷琛搖開白紙折扇,慢條斯理朝蕭府而去,“妹妹記住,珠寶釵飾一類的玩意兒,只有戴在人身上,才算是值錢的活物。若是放在匣子里堆灰,那便是毫無價值的死物。”
蘇酒從未聽過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
她提著銀箔蓮花燈盞,仰起頭,細細凝望少年眉眼。
走出一段路后,蕭廷琛的唇角噙起笑意,低頭看她,“妹妹這般看著我作甚?可是想欣賞我的美?瞧瞧,這眼睛都舍不得從我身上挪開了…”
“誰眼睛舍不得從你身上挪開了!”
蘇酒在昏暗的光影中紅了臉。
她賭氣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蕭廷琛轉身望向她。
小姑娘梳著整齊的雙丫髻,鬢角簪一朵嬌嫩桃花。
穿石竹白的衫裙、柑杏黃的半臂,提一盞銀箔制成的蓮花燈,燈籠的柔光照亮了她那張白嫩可愛的蘋果臉。
即便輕蹙眉尖,那嫣紅的唇角也像是微笑般上翹,著實討喜得緊。
他輕笑了聲,“我說妹妹整日里要我哄著,妹妹還不信。瞧瞧,這般賭氣撒賴的模樣,可不就是要我哄嗎?”
蘇酒的臉頰,越發紅透了。
她鼓著細嫩的腮幫子抬頭看他,對上他唇角輕勾的模樣,便連細頸都羞惱地紅了。
她迅速低下頭,快步朝蕭府后門走去。
只是剛靠近后門,里面就傳來三只惡犬的兇狠狂吠。
她咬住唇瓣,生生停住步子。
“妹妹不是跑得挺快嗎?怎的又不跑了?”
青衣少年慢條斯理地從后面走來。
“我,我到底是小哥哥的侍女,哪兒能走在小哥哥前面…”蘇酒小聲嘀咕,“我自然要跟在小哥哥身后,才算是尊重…”
“呵,怕狗又不是什么丑事,妹妹何必找這般清新脫俗的借口?”
蕭廷琛從她身側從容走過。
蘇酒忙跟上。
踏進門檻時,她壓根兒不敢看那低聲嗷嗚的惡犬,只緊緊揪住少年的寬袖,躲在他背后亦步亦趨。
守門的司閽似是已經睡了,只余下門房屋檐下的兩盞紅紗孤燈,在春夜的涼風中孤單搖曳。
春夜寂寂,花影綿綿。
蕭廷琛側首,望向身后的小影子,在光影昏惑中輕笑出聲:“妹妹這般依賴我,將來長大,可要怎么辦才好?”
蘇酒:“…”
這廝慣會睜眼說瞎話,誰依賴他了?
若非他弄來這三條惡犬,她也不至于嚇成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