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抱著她的手微微一動。
臉上的神情,也僵了一下。
但南煙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這個人的情緒的微妙變化,繼續說道:“他是她的愛人啊。”
“愛人,不是應該相互溫暖,相互扶持的走下去嗎?”
“原本以為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事實上,也就是最親近的枕邊人,每日里耳鬢廝磨的丈夫,他是應該保護她的人。”
“他,卻那樣的傷害了她。”
祝烽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這個時候終于開口了,口氣卻冷得好像一下子將這房中的暖意都壓了下去:“你到底想說什么?”
南煙被他這冰冷的口氣刺得一愣。
一轉頭,就看見祝烽的臉上掛著寒霜。
“皇上…”
“你是想說,那個江趣,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妻子,還親手傷害了她。”
“你跟那個初心感同身受,所以,朕跟那個江趣是一樣的,對嗎?”
“朕不但沒有保護好你,還——傷害了你。”
“是這樣嗎?”
南煙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一時間都傻了,愣愣的看著他:“皇上,我——”
祝烽看著她,說道:“你還沒有忘記那件事,對不對?”
“不管朕怎么說,你還是沒有忘記那個時候,你流產,失掉了我們的孩子的那件事,對嗎?”
“你覺得,是朕沒有保護好你,才讓那個悲劇發生。”
直到這個時候,南煙才有些回過神來,看著祝烽微微發紅的眼睛,聽著他似乎低沉,但又不自覺的帶著一絲顫跡的聲音,她的喉嚨梗了梗,道:“妾,妾早就忘了。”
祝烽沉聲道:“你若忘了,就不會一直提這件事。”
“你若忘了,就不會對那個初心這么多的感同身受。”
“你對她感同身受,就是因為你還記得當初的事,還記得你受過的傷。”
聽到他這么說,南煙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道:“皇上若一定要這么說,妾也無話好說。”
“天晚了,妾要睡了。”
說完,轉身對著里面躺了下來,拉上被子便睡了。
祝烽看著她的背影,咬牙沉默了一會兒,也躺了下來。
不過,當他要拉上被子的時候,卻發現南煙已經裹了大半的被子走,他這邊的被子根本沒辦法將自己身體覆蓋完。
便也索性就這么搭一半,側臥著,用背對著她。
兩個人雖然睡在一張床上,蓋著一條被子,可中間,卻隔出了仿佛一個人那么寬的距離。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
天還沒亮,南煙就醒來了。
從被子里探出腦袋來一看,窗外的天色還黑著,但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卯時,她若要早點到達白龍城,就必須早點起床。
可是轉頭一看,卻發現身邊已經空空如也。
祝烽已經不見了。
甚至,伸手一摸他躺的地方,都是冰冰涼涼的,已經走了很久,才會一點體溫都沒有留下吧。
不知怎么的,看著床那空蕩蕩的一邊,讓南煙的心也有些空了起來。
昨晚…
昨晚,他們兩的確度過了一個不怎么愉快的夜晚。
她也沒有想到,因為自己憐憫初心的心情,竟然會惹惱祝烽,讓他認為自己還一直對當初失去孩子,被他冷落的那段時間耿耿于懷。
他說自己一直沒忘記當初的事,才會對初心受傷的往事感同身受。
其實——
會在意,會想到當初的事,是因為,你自己,一直沒忘啊!
南煙躺在床上,感覺到那一邊床榻的冰冷,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徹骨,明明房間里那么溫暖,被子厚實,她竟然打了個寒顫。
這時,冉小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娘娘?”
南煙輕咳了一聲,讓自己的嗓子聽起來不那么沙啞,道:“嗯?”
“娘娘已經醒了?那奴婢進來了。”
“進來吧。”
南煙從床上起來,就看到冉小玉端著一盆熱水,帶著毛巾青鹽走了進來,服侍她洗漱的時候,冉小玉又看了一眼床榻。
輕聲說道:“皇上半夜就離開了。”
“哦?”
南煙掬水洗臉的手頓了一下:“半夜?”
“是,奴婢收拾東西的時候聽到外面的腳步聲,起來看到他離開了。”
“那你看到他的心情,怎么樣?”
“不太好的樣子。”
“奴婢看到,皇上的臉色又不太好看,還站在院子里吹了一會兒冷風才走的。”
“娘娘,你跟皇上,斗嘴了?”
若說宮中的其他妃嬪,是沒有人敢跟皇帝斗嘴的,不要說斗嘴,哪怕的一點點的忤逆都不行,祝烽性情并不溫柔,誰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唯有南煙。
不僅經常跟他斗嘴,兩個人甚至還斗氣。
還有過冷戰,爭執,甚至…仇視。
這一切,仿佛都是南煙獨有的特權,但從昨晚祝烽的神情來看,冉小玉有些擔心,這種特權,是不是會一直擁有了。
眼看著她擔心的樣子,南煙也苦笑了一聲。
卻沒說什么,只繼續埋下頭去洗臉,悶悶道:“別問了,早點準備好了,我們早點出發吧。”
“…是。”
很快,南煙就梳洗完畢,廚房早早的準備好了豐盛的早膳,她雖然因為昨夜的事沒什么胃口,但為了今天的長途跋涉,還是勉強自己吃了半碗粥,又掰了小半個饅頭。
吃過之后,聽福來報,外面的車隊已經準備好了。
南煙穿好厚厚的狐裘大氅,走出去的時候,就看到門口果然站著一隊衛兵,護著她的車駕,后面還有一輛小車,裝著她的行李和其他的一些用品。
英紹走上前來,對著她行了個禮。
然后說道:“貴妃娘娘,這一隊人馬,是微臣特地挑選的御營親兵中的精銳。”
說著,他又低聲道:“還不止這些。”
“娘娘盡可以放心。”
南煙微笑著點了點頭。
可是,她的笑容中也并沒有完全的欣喜和放心,尤其看到,前來送行的人群中,并沒有祝烽的身影。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