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冉小玉回來的時候,南煙正靠坐在床頭閉目養神,床邊擺放的那張小凳子上放著茶杯,茶水已經涼了。
“娘娘,小扣子來過了?”
“來過了。”
“那你怎么不起來吃東西呢?”
“我,我等你來嘛。”
冉小玉瞥了她一眼,雖說作為宮女服侍娘娘是應該的,但南煙之前做宮女,做女官的時候勤快慣了,很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偷懶”。
冉小玉走到桌邊,將食盒打開,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里面放著的多是一些溫補的膳食,還有一碗藥膳湯,濃郁的香氣里面參雜著一些淡淡的藥味,要人一聞就精神一振。
她急忙放了小幾到床邊,將碗碟擺好,服侍南煙吃飯。
南煙也沒多說,乖乖的吃飯,冉小玉在一旁問道:“剛剛小扣子來,娘娘跟他說了沒有,彤云姑姑讓煎藥的事?”
“說了,這點小事我還辦不好嗎?”
“那就好,我怕你病著,什么都忘。”
“別把我說得那么蠢。對了,你剛剛怎么去了那么久?”
“娘娘不是讓洗被面兒嗎?我擔心洗了之后沒那么快干,點了個爐子烤了一會兒,現在再晾上,天黑之前一定能干。”
南煙捧著碗,喝了一口湯,抬起頭來看著她,笑了笑。
冉小玉道:“你笑什么?”
南煙道:“你比之前,細心多了。”
冉小玉沉默了一會兒,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說得奴婢以前好像多粗心大意似得。”
南煙也笑了笑,卻沒再多說,繼續低頭喝她的湯。
湯的滋味很好,濃郁芳香,只是,到底是藥膳湯,喝到最后,總是有一點淡淡的苦味涌上來。
這種復雜的滋味,讓她的心中百感交集。
又過了一天,雨仍舊沒下下來。
反倒是過了中午之后,天空中厚重的陰云裂開一條縫,又陽光照了下來。
太醫來建福宮請過脈之后,又叮囑了馮千雁幾句,并且說:“娘娘的脈象平穩,胎兒無恙。只是這些日子一直沒動彈,身體有些沉了。看著太陽好的時候,到御花園走走,于生產有益。”
馮千雁聽了,點頭答應了。
太醫便收拾好藥箱離開,并且叮囑,過一會兒御藥房就會送安胎藥過來。
于是,馮千雁便讓宮女含香陪著,到御花園去走走。
含香一邊扶著她往前走,一邊說道:“還是娘娘的這個建福宮位置不好,又陰又潮,離御花園還遠。娘娘是不是跟皇后娘娘說一聲,另找個地方住。”
馮千雁看著她:“你說,哪里好?”
含香道:“奴婢覺著,延禧宮就不錯。”
馮千雁聽到這三個字,沒有說話,而是似笑非笑的轉頭看著她,卻見含笑故意笑道:“再說了,那不正應該是——‘寧妃娘娘’住的地方嗎?”
“噗嗤”一聲,馮千雁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說道:“你這小蹄子,我就知道你是這么想的。”
“娘娘難道不這么想。”
“本宮…”
馮千雁挑了挑眉毛,沒有立刻說話。
她倒不是沒有這樣想過,應該說,從回到京城,看到那位曾經的“寧妃娘娘”之后,她就已經這么想了。
既然自己已經是寧妃了,那她曾經擁有的一切,自己不都該擁有嗎?
況且,之前鬧出的一系列的事,對于魏王和這位上任寧妃之間的關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明面上說出來。
再加上最近,祝烽一直在御書房內,幾乎見不到面,而每一次見面,不知道為什么,都會碰上魏王帶著心平公主來請安,那個臭丫頭一看到她就大哭大鬧,有一次,皇上甚至直接讓自己出去。
那一次,她簡直顏面掃地。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心里就恨上了魏王。
這位魏王殿下,表面上看上去人畜無害,但內心也歹毒得很,若不是他這樣,自己又怎么會這么久了,連跟皇上說一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這樣想著,心中的怨憤又更深了一層。
只是,她現在終究還有顧忌,一來,自己現在懷著龍種,是宮中許多人嫉恨的目標,她不想太過顯眼,免得樹大招風;
二來,那個秦若瀾也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即使現在已經沒名沒分,還能住在延禧宮中,皇上一直沒發話讓她離開,可想而知,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撬得動的。
馮千雁覺得,自己還要再考慮考慮。
她正想著,突然,身邊的含香輕輕的晃了一下她的手臂,對著前方說道:“秦娘子來了。”
馮千雁急忙抬起頭來,果然看到秦若瀾帶著小宮女小憐朝著這邊走過來。
她的眉心微微一蹙。
口中暗暗道:“她最好不要我沒去惹她,她先來惹我。”
含香看著她:“娘娘,你說什么?”
“沒什么。”
馮千雁抬起頭來,擺出了寧妃娘娘的架勢,也對著秦若瀾走去,不一會兒,兩個人就面對面了。
她站定,勾著一邊唇角冷冷的看著秦若瀾。
那表情像是在說,我看你如何。
而秦若瀾一直朝著她這邊走過來,這個時候遲疑了一下,也只能咬咬牙,對著她拜道:“妾拜見——寧妃娘娘。”
馮千雁的臉上浮起了得勝般的笑容。
她說道:“秦娘子,好久不見了,怎么今天看到你出延禧宮了。”
秦若瀾那張絕色的臉,因為過分的蒼白,這個時候越發顯得沉郁,她淡淡的說道:“今天難得天氣好,出來看看。”
“也倒是,你也該出來見見人了,免得——都把你這號人給忘了。”
聽得出她口中的譏誚之意,秦若瀾咬緊了牙。
臉上卻還是平靜得有些冷冽的神情,淡淡道:“多謝,寧妃娘娘記掛。”
說完,她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對了,寧妃娘娘在這御花園中也走了好一會兒了,那邊有個亭子,可以歇歇腳,娘娘要過去嗎?”
馮千雁也并沒有察覺到她話中的不妥,正好自己的腳脖子是有些酸了。
便說道:“走吧。”
于是,秦若瀾轉身往前走去,而馮千雁也跟在她的身后,兩個人在狹窄的花徑上一前一后的走著。
就在這時,他們的身后突然響起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