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明沒跑。
他跺了跺腳，把狗扔到了地上。
狗崽子摔痛了，嗷嗚了一聲夾著尾巴跑到了小女孩子腳邊。
小女孩蹲下身緊緊摟住小黑狗，那緊張的小模樣，生怕楊華明和劉氏再過來搶。
巷子里，劉氏看到楊華明放狗歸山，急得跺腳，大有要回來搶的勢頭。
楊華明一把拽回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
“你說你這么大個人了咋那么沒出息？想要狗跟我說，我去別人家抓只回來給你養不就成了嘛！”
劉氏愣了下，頓時明白過來楊華明的真實用意。
她也裝作一臉委屈的說：“我先前聽到這里有狗叫，以為是哪里跑來的流浪狗就想逮回去好吃好喝的養著，我又不是曉得這是小妞妞的，我也好冤枉啊！”
楊華明于是又問楊永青：“青小子，這狗到底咋回事啊？既是你們的，咋放在這？你們就應該栓在屋門口才對！”
楊永青看著這兩口子跟唱雙簧似的正看得有趣，聽到楊華明問，他鼻孔里哼哼了聲。
“這狗我擱這都養了快兩個月了，擱家里不行，我閨女老是去摸它，摸了身上就愛起紅疹。”
“還有四嬸，你說你想搞回去好吃好喝的養著，只怕說反了吧，是想先湊合著養著然后宰殺了給你好吃好喝才對吧？”
心思被楊永青戳中，劉氏稍稍有那么一丁點的尷尬。
所以她打算遁走。
“青小子你就瞎說，我不愛吃狗肉，我就是愛心泛濫，算了算了，今個我是做了個爛好人！我走啦！”撂下這話，劉氏壓根不給楊永青反駁的機會，一溜煙跑出了巷子口。
巷子里，楊華明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楊永青的肩膀說：“今個的事，四叔有錯，四叔給你賠個不是，就莫往心里去了。”
既然楊華明說了服軟的話，那么楊永青自然也收斂了幾分火氣，他轉頭望著側院門口蹲在地上輕撫狗崽的閨女，眼神罕見的柔和了幾分。
“這丫頭打小就沒娘，跟著我娘長大，我娘是個聾啞人，她帶孩子能讓孩子餓不著凍不著就不錯了，至于其他，一概沒有。”
“這丫頭打小就內向，跟其他孩子也玩不到一塊兒去，好不容易撿到一只狗崽子，喜歡得不行，自個舍不得吃的東西偷摸著送來給它吃，跟這狗說的話比跟我這個親爹老子說的話還要多。”
“我這人，最不喜歡養這些畜生，但她喜歡，我只能認了。”
楊華明站在旁邊聽著，目光也落在那孩子和狗崽的身上，臉上一陣陣的發燙。
“哎，往后我們有啥吃不完的剩飯剩菜，也送來給這狗吃吧！”楊華明說。
楊永青沒有接這個茬，而是繼續說：“等入九了，到時候我從外面搞一條狗回來燒火鍋，到時候喊四叔四嬸過來吃幾筷子。不過妞妞的小黑狗，不能碰！”
這狗，不僅僅只是一條狗，更是閨女的小伙伴，誰碰它，他跟誰急！
楊華明已經羞愧得抬不起頭了，后面他自己都記不清自己到底跟楊永青那說了些啥，總之，當他走出巷子的時候，臉都還是燙的。
楊華明回到家里，兩口子少不得關起門來互相數落。
楊華明數落劉氏嘴饞到恨不能扒拉茅坑里的屎吃。
劉氏則埋怨楊華明不夠機靈，那當口要是抱著狗子拔腿就跑，那狗也就算偷到手了。
哪怕先藏在外面過一宿，等隔天她再偷偷的送去鎮上瓦市給荷兒和康小子他們先養著，等到入冬天寒地凍的時候不就能下火鍋嘛？就怪楊華明不夠機靈，到嘴的狗肉都給飛了。
然后楊華明又接著數落劉氏饞嘴沒下限，小丫頭辛辛苦苦養的狗都要打主意，吃了舌頭生瘡。
同時楊華明看劉氏一副不死心的樣子，怕她還會再去偷那狗，于是指著劉氏的鼻子撂下警告。
“但凡讓我發現你去偷狗，我就去三哥那邊舉報你，讓全村人都來笑話你，讓你在家里家外都抬不起頭來！”
這句話，可是徹底震懾住了劉氏。
氣得她夜飯都沒燒，腳也不洗就爬上床睡覺去了。
楊華明跑去了前院楊永智那里蹭了頓夜飯。
劉氏肚子餓的咕咕叫睡不著，然后又坐起來翻出自己的存貨：一包花生，一包干黃豆，還有一瓶子椒鹽黃豆粒。
盤著腿坐在床上一頓嚼吧，連灌三大碗茶水，可算是把肚子填的飽飽的，這才倒頭大睡。
劉氏是睡的舒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夢里都做了些啥。
這一夜，可是苦了她同床的楊華明。
被窩里那是連番的‘炮彈’轟炸啊！
一個比一個臭。
熏得楊華明眼睛翻白，口吐白沫，踹了劉氏好幾腳，劉氏睡覺沉，像一頭死豬，踹她不僅不能讓她醒，反倒刺激到了臀部的肌肉，又是一串爆豆子似的聲響炸出。
楊華明被嗆得滾下了床，劇烈咳嗽嗆出滿嘴黑煙，抱著枕頭，扶著墻壁踉踉蹌蹌摸出了屋門，去了隔壁屋的鋪子上臨時湊合一宿。
等到隔天早上，劉氏一覺醒來那是睡得神清氣爽，精神飽滿。
而楊華明則像霜打的茄子，脖子支不起自己的腦袋，眼睛下方兩片濃重的陰影，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三天沒睡覺的樣子。
劉氏看到楊華明這樣，哈哈大笑起來。
“老四，你叫我不要去偷狗，那你昨夜是不是去偷牛啦？咋搞成這副鬼樣子？”
楊華明幽怨的看著劉氏，啥都不想說了，抓起桌上蒸的變了形的饅頭，邊啃邊出了家門。
回頭等他查出到底是誰給了這婆娘黃豆，他非得跟那人沒完！
楊華明才走到路口，手里的兩個饅頭就啃完了。
他看到鄰居們端著飯碗蹲在墻根下邊曬日頭邊扒拉早飯，頓時又餓了。
思來想去，他的雙腳比他的心誠實，直接拐了個莞爾帶著他去了村口的楊華忠家。
楊華忠家剛好也在擺早飯，桌上那小黃米稀飯黏稠誘人，入了色和味兒的茶葉蛋散發出茶葉的清香。
三嬸拍的咸黃瓜條是一絕，下粥的好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