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拉著孫氏的手快步往村里姜家二房那邊趕去。
姜家二房院子門口，場面比昨日秋霞和李麻子婆娘過來找茬還要壯觀熱鬧。
隔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楊若晴便聽到譚氏中氣十足的罵聲制霸著這一片天空。
那些層出不窮的罵詞，從方方面面去咒罵姜母，姜父，姜先俊，甚至連姜家二房的貓狗雞鴨都沒能逃脫，每一句都不帶重復的。
期間還夾雜著姜母的還擊聲。
但是，姜母的嗓門一直被譚氏死死壓制著，譚氏的罵話一句就是一句，兩句就是一雙，跟炮彈似的源源不斷轟炸著姜家二房，姜母的聲音節節敗退，最后只剩下譚氏的罵聲繼續高亢的籠罩著每一個圍觀者的耳朵。
“…不要臉的逼貨，氣死了婆婆逼走了公公，臉子比腚兒大的女表子，給點顏色就開染坊，姜家老二好端端的爺們被你挑唆成一個慫包，先俊大小伙子被養成一個慫貨，你這個掃把星，瘟神，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丑八怪…”
“…千人騎萬人壓的臟東西，我們老楊家跟你結親是給你臉面，你不要比臉，我呸！糙你祖宗十八代，你這有人生沒人教的壞東西，是你娘家爹媽做多了過，養出你這樣的母夜叉來禍害老姜家，禍害咱長坪村，你這粒臭老鼠屎壞掉了整倉稻，村后的河，村前的塘，洗了你的內褲衩子水都又騷又臭，我呸…”
旁邊看熱鬧的人不時哄堂大笑，一個個笑得前仰后翻捂著肚子直不起腰。
譚氏端了一把凳子穩穩當當坐在姜家門口，翹著二郎腿，手里拿著一根拐杖，正對著姜家二房的院門罵。
罵兩句就啐一口，那濃痰都不再是液體，成了固體，吐到地上，門上，沉甸甸發出一聲質地十足的聲響，就跟扔出去一塊果凍似的。
只不過這果凍具有502強力膠的神奇效果，黏在上面刮都刮不下來。
姜母起初應該是在院子外面跟譚氏對罵，結果敗退縮到了院子里面，兩個人隔著一扇院門對罵。
等到楊若晴和孫氏聽了一陣從人群里擠到譚氏身旁時，里面幾乎已經沒有姜母的罵聲了。
看樣子姜母已經被姜父強拉回屋子里去了。
但譚氏還在戰斗，圍觀的人也都陪著。
楊華忠楊華明兄弟還有老姜頭姜大他們幾個站在一塊兒，男人們一個個愁眉苦臉。
顯然，先前他們輪番過來勸過譚氏了，無疑又都被譚氏給噴了回去。
這會子看到楊若晴和孫氏過來，老姜頭不死心，壯著膽子又來到譚氏跟前，才剛開口喊了句：“老嫂子…”
譚氏忽地操起手里的拐杖照著老姜頭的腦門敲下去。
老姜頭瞪大了眼，瞅著那根小兒粗細的木棍往自己腦袋上砸下來，心道這下完蛋了，腦瓢兒要開花，一條老命指不定也得交待在這兒。
而楊華忠和姜大他們也都嚇壞了，大家想過來攔，但距離來不及。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手握住了拐杖，僅僅在距離老姜頭的腦門不足三寸的地方拐杖停住。
大家伙兒都松了口氣。
“奶，咱要文斗不要武斗，更不要遷怒無辜呀！”
楊若晴笑嘻嘻把譚氏的拐杖接過來拿在自己手里，又示意老姜頭趕緊遠離譚氏這個危險人物。
老姜頭嚇得臉都白了，站在那里挪不動步子。
楊華忠和姜大趕緊沖過來一左一右把老漢給架到一邊去了。
楊若晴把目光從老姜頭身上收回來，又重新打量著譚氏，很是訝異。
即便先前坐在那里咒罵姜母，譚氏都是面不改色，自己只管把難聽的話甩出去傷害對方，而自己卻絕對不會受到半分來自對方的影響。
即使姜母也撕破了臉皮罵譚氏是“老不死”“狗咬耗子多管閑事”，譚氏的情緒都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
然而現在，老姜頭只是客客氣氣的過來喊了她一句“老嫂子”，就跟踩到了譚氏的尾巴似的，譚氏嗷嗚一聲差點從凳子上蹦起來撲上去咬他撓他！
看來，問題還是出在‘老嫂子’這個稱呼上。
楊若晴差一點就要推出答案的時候，譚氏對老姜頭的喝罵接踵而至。
“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仗著有把狗年紀就跟老娘這倚老賣老，老嫂子？你放屁，你扯淡，鬼是你嫂子？你跟那個老不死的老風流鬼稱兄道弟，你們一路貨色，怪不得你家老婆子會被你二媳婦給活活氣死，讓你做了老鰥夫，你活該，誰讓你嘴欠！”
“老娘沒有男人，誰再喊老娘嫂子，我咒他死全家，死得耗子都不剩！”
邊上的眾人聽得高 插o迭起，一堆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又在那里互相科普了一番老楊頭和譚氏的事兒，尤其是近幾年老楊頭的那些奇葩事兒…
而楊若晴則是暗暗搖頭，識趣的沒有去勸阻譚氏。
換做別的時候她都可以大喇喇出來勸阻譚氏別亂罵，別殃及無辜，但這會子涉及到老楊頭，這可是譚氏的底線，是禁區，楊若晴不想拿自個胸口去擋譚氏的子彈。
而楊華忠他們呢，也都不傻，一個個從譚氏的態度里感受到了老太太這是動了真格了，所以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幸好小老楊頭機靈，尋了個由頭將老姜頭往人群外面拽，“走走走，婦人們的事情讓她們自個折騰去，去我家，咱喝兩盅！”
老姜頭順坡下坎，跟著小老楊頭走了。
而這邊，譚氏也罵夠了，撇撇嘴，想吐痰，突然發現嘴巴里有些干燥。
復明了的那只眼睛下意識往邊上瞅…
“奶，來，喝口茶潤潤嗓子。”
楊若晴變戲法似的將一碗溫度適當的茶送到譚氏面前。
老太太沒子彈了，這茶就是子彈的原材料。
譚氏對楊若晴的表現很是滿意，但她嘴上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接過茶一口氣喝到底。
眼睛明明能看到手里的茶碗顏色造型，譚氏故意拿手指頭摩挲了一遍，還問楊若晴：“這茶碗不像是你爹娘家的，是哪里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