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的當口,姐妹兩個來到了牛欄附近。
牛欄在草場的另一邊,位置位于他們住的屋子的下風口,一排五六間的牛欄,里面布置得到,顯然是用了心想要好好養牛的。
此時,幾條原本就有的成年牛被放逐在草場上讓它們自個覓食去了,嚼吧嚼吧草根,甩甩尾巴望望天,蠻逍遙自在的。
新近買回來的十條牛犢子則關押在一間大牛欄里面,牛欄里面草料,水,都準備充分。
牛犢子們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的把腦袋湊在一塊兒,或站或坐,就跟人差不多,關系也分遠近,小團體意識很強。
只不過大多數鼻子底下都掛著兩條鼻涕,看著有些滑稽,又讓人心疼。
“勝男,我娘和我姐過來了。”
牛欄門口,小朵率先跟里面的人打招呼。
項父拄著一根拐杖站著,項勝男蹲在地上,在父子二人跟前的地上側躺著一條牛犢子。
聽到小朵的聲音,父子兩個一起往門口瞧,項父咧嘴跟楊若晴這笑了笑,“她大姨過來啦?親家母呢?”
“我娘在屋里陪嬌嬌。”楊若晴道。
項父點點頭。
項勝男則起身往門口來,跟楊若晴這說話:“姐。”
楊若晴打量了眼項勝男,曾經清秀帥氣的小伙子,如今也是被折騰得面容憔悴,眼里都是血絲,頭發上一層油,保守估計七八天沒洗頭了吧?
楊若晴忍不住又扭頭看了眼身旁的小朵,只能嘆口氣。
這對‘苦難’的小夫妻啊!
但是,即便很狼狽疲憊,但這份奮斗的心,還是值得表揚和鼓勵的。
年輕的時候找對了路子努力拼搏一把,等到年紀大一點實現了財務自由,自然就可以享受生活了。
年輕時候懶散,隨波逐流的混日子,等到年紀一大,各方面壓力襲來,那就跟圩口破了洪水從四面八方奔騰而來而你卻無處可逃,連塊浮板都抓不住的處境差不多…
“這會子牛犢子咋樣了?”楊若晴問。
項勝男苦笑,側過身讓出地兒來讓楊若晴看。
地上,躺著的那條牛犢子嘴里源源不斷的在反芻,眼皮往上嗆,腿腳不時還抽搐幾下。
“哎,活不成咯活不成咯,六兩銀子打了水漂哦…”項父雙手拄著拐杖,搖晃著腦袋站在那兒長吁短嘆。
這更讓項勝男和小朵煩悶了。
“爹,這還沒徹底斷氣呢,你能不說嘛?從昨日到今個,你都說了多少遍了?”項勝男忍不住懟了項父兩句。
項父拉長著臉,“我說的是大實話…”
“你那大實話能擱心里嗎?老是掛在嘴上屁用沒有,盡給人添堵!”
“你小子說啥呢?我這不是擔心嘛,我擔心了多說幾句咋啦?招你惹你啦?”
許是見項勝男當著楊若晴和小朵的面這樣懟自己這個做爹的,項父臉上掛不住,扯著嗓子吼了起來。
項勝男也憋著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泄呢,于是也吼了回去:“你真的是心疼那六兩銀子嘛?你心里打的啥主意你真當我不曉得?昨天你就說要趁著這牛犢子斷氣前給殺了剝皮吃肉,你惦記的不是咱損失的錢,你惦記的是那一口辣子小炒黃牛肉!”
項父本來還想回懟幾句,沒成想一個響亮的吞咽聲讓他原形畢露。
“瞧瞧,我這才剛提到小炒黃牛肉你就忍不住吞口水了,得得得,你也甭跟這站著了,該上哪去上哪去吧!”
項勝男擺擺手,轉過身去叉腰不想再看項父。
項父也覺得老臉無光,嘴里嘟囔著拄著拐杖出了牛欄,往草場那邊尋牛去了。
“勝男,你少跟公爹吵了,我娘和姐都來了。”
小朵來到項勝男身旁,扯了扯他衣裳,壓低聲說。
項勝男愣了下,隨即轉過身有些歉疚的跟楊若晴這陪著解釋:“姐,我…”
楊若晴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抬斷他的話:“沒事兒,我理解,任誰攤上這種事也會心情煩悶的。”
項勝男點點頭,目光在牛欄里那些牛犢子身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到地上躺著的那條牛犢子身上,再次嘆口氣:“說句不好聽的話,我都恨不得去替它生病。”
楊若晴和小朵對視了一眼,姐妹倆都哭笑不得。
小朵更是擰了他一把,“你瞎說個啥呢,終究是一條牛犢子,你可是咱家的頂梁柱,咱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別說傻話。”
楊若晴也以手撫額,目光在牛欄里轉了一圈后轉身對項勝男道:“我有個提議,供你采納。”
項勝男立馬站直了身板,目光炯炯望向楊若晴。
楊若晴指著那兩條還在埋頭嚼吧草料的牛犢子:“那兩條健康的牛犢子將它們單獨關押,其他幾條情況輕一些的也單獨關著,免得它們交叉感染。”
交叉感染這個詞兒對于小朵和項勝男他們來說已經不算陌生了,因為當年這一片洪澇之后發生的大瘟疫里,楊若晴他們就已經喊出了‘交叉感染’這個新詞兒。
“姐說的有理兒,我光顧著著急病重的這條牛犢子竟沒想那么周全,我這就去辦!”項勝男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趕緊行動起來。
“朵兒也去搭把手,容我在這看會這牛犢子。”楊若晴又吩咐。
小朵點頭,小兩口趕緊去隔離其他牛犢子去了。
而楊若晴則來到地上躺著的那條牛犢子跟前蹲下身細細打量起來。
期間小兩口進進出出好幾趟,每一趟過來的時候都發現楊若晴蹲著的位置發生了改變。
第一趟進來的時候她蹲在牛犢子的腦袋邊上,正翻著牛犢子的眼皮子瞧。
第二趟進來的時候她蹲在牛犢子的尾巴附近,手里拿著一根樹枝撥拉著牛尾巴下面壓著的糞便。
第三趟蹲在腹部,雙手輕輕揉按著牛犢子的肚子…
“朵兒,你姐這是在做啥呀?”
出來后,項勝男悄聲問。
才剛開口就發現小朵面色不虞的瞪著他。
“咋啦?咋這么瞪著我?”項勝男滿頭霧水。
“誰姐?”小朵問。
項勝男愣了下,立馬賠著笑改口:“咱姐,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