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都三頓沒吃了，就是想逼著我們松口…我們這也是實在沒轍，只得去鎮上看看情況吧！”
從老王家出來后，秋風迎面吹在臉上，涼颼颼的。
楊若晴揉了揉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兒。
先前在楊華梅那里聽了一堆的閑話，翻來覆去都是一個母親對叛逆兒子又愛又恨的糾結心情，加之老王家的堂屋里空氣不咋流通，聽得楊若晴大腦缺氧，呵欠連連，趕緊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很明顯晌午孫氏是要在小潔家吃飯的，留下楊華忠一個人肯定也不會燒飯，楊若晴回去的路上順便拐進了娘家門，想叫娘家爹晌午來駱家一塊兒吃。
結果譚氏所在的客房里傳來說話的聲響。
難道是爹去四房把奶給接回來啦？看看去！
客房里，譚氏盤著雙膝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藤椅下面還墊著一塊毛絨絨的軟墊子。
譚氏手里拿著一只大大的冬棗在啃，旁邊茶幾上的碟子里還裝著滿滿一碟子洗得水靈靈的冬棗。
那冬棗是楊若晴陪著孫氏在慶安郡的瓦市買的，別看那外皮略帶一點點青色，可吃起來一點兒都不酸澀。
一口咬下去的時候你牙齒感受到的是一種勁脆，可當你咀嚼的時候就會發現它其實又很糯，淡淡的甜味，即便多吃幾只也不會感覺到膩歪，水分也足夠，生津止渴，很是可口的一種果子呢。
瞧瞧，譚氏吃的可歡了呢，碟子里面的棗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遞減，而碟子邊上的棗核卻在相應的增多。
別看小老太太身子骨瘦小，兩片嘴唇也單薄，可跟兔子似的這上下唇瓣一旦扇合起來吃東西的威力還是不容小覷。
尤其是她盤著腿坐在那里‘biu’一下接著一下吐棗核的氣派，像極了金庸電視里一個重量級人物。
哈哈，沒錯，正是那個被負心郎公孫止扔進井底，靠著棗子和仇恨讓她茍延殘喘卻練就了一嘴吐核神功的裘千尺！
而楊華忠呢，則在那里笨拙的給譚氏鋪床。
楊若晴剛探了個頭看清楚屋里的情況，準備縮回去悄默的離開，沒想到譚氏卻叫出了她的名字。
“老三，你家胖丫來了，八成是喊你過去吃晌午飯的。”
譚氏語氣平靜的說著，嘴里biu又吐出一顆棗核在手里，再擺到那一堆棗核里面，整整齊齊似乎要擺出一個玄奧的圖案來。
楊華忠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看到楊若晴出現在門口，眼中一喜。
“晴兒，東西都送完了？”他問。
“嗯，全部送完，先前在姑姑家坐了一會兒，他們今個去鎮上看望大白去了。”楊若晴說著進了屋，眼睛往譚氏身上多打量了幾眼。
“奶，我都沒吱聲你咋曉得是我啊？你的眼睛能看到啦？”她邊打量邊湊近過來。
譚氏穩穩當當盤踞在藤椅上，面對楊若晴的質疑，老太太可謂氣沉如海，舉止從容間仿佛得道的高僧。
“我要是能瞧見，還用得著像廢物一樣被你們推來踢去的嫌棄么？”
她又捻了一顆冬棗在手里，卻沒急著吃，幽幽吐出這句反問式。
“奶，那你咋曉得是我？你腦門上長眼睛了？”楊若晴又問。
“嗛，我聽的，我這雙耳朵啊，靈敏著呢，你們誰是誰的腳步聲再輕，我全都能聽出來。”
“呀？我奶好厲害，練就了絕世神功…”
楊若晴嘴里說著敷衍的話試圖轉移譚氏的注意力，手指卻悄然伸向旁邊裝棗的碟子…
成功捏了一顆冬棗在手里。
咦，奶咋沒來拍我的手？看來是真的看不見的，全靠耳朵聽，是我多心啦？
棗兒不錯，很勾人，當時在那顆冬棗距離楊若晴的唇只有零零一寸的距離，突然聽到譚氏冷笑了聲，陰陽怪氣的說：“那顆棗兒太硬，我咬不動就放回去了。”
楊若晴趕緊把棗翻一面。
我靠！
果真一道牙印，差點就吃了譚氏的口水。
一想到她那堪比502強力膠水的陳年老痰，楊若晴渾身就不好了。
但看到譚氏臉上得意的笑，楊若晴知道這是個坑，嘿嘿，就算輸了人也不會輸氣勢的。
“哈哈，我這招引蛇出洞果真有用，爹，我強烈懷疑我奶眼睛不瞎，我做啥她都一清二楚！”
楊若晴趕緊叫了起來，為這個發現一臉亢奮。
其實她也不能完全確定譚氏眼睛好了，但是，有一半的可能，不然光靠耳朵老太太不可能那么出神入化的。
若是先前自己站在門口是因為早就有腳步聲被她捕捉，但后面拿棗，她手指頭是用了功夫的，除非眼睛看到，不然耳朵是絕對判斷不了。
即便耳朵能聽到她拿了棗子，也不能確定她拿的剛好就是啃過的那一顆啊，無巧不成書，種種巧合糅合在一起，真相只有一個——譚氏的眼睛早好了。
楊華忠被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吸引過來，被子都顧不上鋪就來打量譚氏的眼睛，雙手甚至還捧住了譚氏的臉…
譚氏的臉瞬間紅了，不知是秘密被揭穿帶來的心虛呢，還是不太習慣跟兒子有這樣的親密接觸，總之，譚氏粗暴的拍開了楊華忠的手，并抬腳把他踹遠了一些。
“死胖丫胡咧咧呢，老三你也信，我要是眼睛好了我能坐這兒寄人籬下？早自個愛干嘛干嘛去啦！”
譚氏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朝楊華忠那啐罵了幾句。
楊華忠卻一點兒都不惱，反而越發的激動，他扭頭跟楊若晴這道：“晴兒，我方才看到了，你奶有一只眼球里的白云好像淡了一些，都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眼珠子了。”
楊若晴笑而不語，她就說嘛，譚氏的耳朵能有那么厲害？當自個是雷打感測呢？
“我看不見，我啥都看不見，老三你甭瞎說，你再瞎說我跟你沒完！”譚氏坐在藤椅上，探著身子拍著椅子扶手激動的大喊大叫。
她的這副反應真是讓楊華忠蒙圈了，就連洞悉了這個謊言的楊若晴都歪了歪腦袋，眼里都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