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你先聽你何叔叔把話說完。”何母扶著何父緩緩來到小安跟前。
小安站在原地,恭謹的望著何父。
何父來到小安跟前站定,抬手搭在小安的肩上,復雜的目光一點點凝聚成堅定。
“小安,我把蓮兒交給你,待會我和你嬸子去前面引開他們,你趁機帶著蓮兒從后面竹林里走,不要回來…”
“爹,我不走,我要跟你們在一塊兒!”何蓮兒哭著撲過來抱住何父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
何父摸了摸何蓮兒的柔軟的秀發,“到了這個份上,留下就是一個死,你哥沒了,你要是再沒了咱老何家的血脈就真的斷了,你得走,聽話!”
“不,我不走,我哪都不去,死也要跟爹娘死在一塊兒…”
“蓮兒,我的好閨女,你要聽話…”
何母也過來抱住何蓮兒,母女兩個抱頭痛哭。
小安擰眉看著這一切,明白何父何母這是在臨終托孤。
“何叔,嬸子,蓮兒說的對,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小安,你為我們何家做的已經夠多了,我和你嬸子心里都明白,青松沒了,這事兒不賴你,那是青松命不好…”何父把何蓮兒拉到小安跟前,“蓮兒把你當哥哥,我們也給自個臉上貼個金,把你當兒子了,蓮兒就托付給你了…”
王霸家。
二三十戶人家的田壩村有十來戶都是王霸家的親戚,親兄弟堂兄弟表兄弟,這會子王霸死了兒子,婆娘和二媳婦趴在老二的尸身上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婆娘捶打著王霸的胸膛跺著腳罵他沒用,做了幾十年的里正到最后自己兒子被人殺了,報仇還被一個外鄉來的小子給打了臉,罵王霸沒本事,是紙老虎,窩囊廢,孬種…
王霸強忍著喪子之痛,一把推開婆娘,把手邊的茶碗狠狠摔到地上,對面前摩拳擦掌的一眾親戚發號施令:“干他娘的,走!”
“走!”
十幾個漢子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舉著火把,拿著柴刀棍棒鐵鍬鋤頭等工具跟在王霸身后氣勢洶洶出了院門。
那個外鄉來的小子再能打,還能一個人赤手空拳打他們十幾個拿家伙的不成?
添上一個何父,那也是屁用都沒有。
何母和何蓮兒完全就是累贅,這里是田壩村,天高皇帝遠,距離東臨縣衙門七八十里地,等鬧到縣衙,黃花菜都涼了。
何況還鬧不到縣衙,二十里地外的鎮上保長,就是他王霸的堂兄,鎮上有人,在這窮鄉僻壤的小小田壩村弄死幾個人,兜得住!
一行人到了何家的院子外面,將院子團團圍住。
之前留在這里盯梢的人趕緊來到王霸跟前:“里正,我們幾個一直在這盯著,前屋后院沒有一個人跑出來,都在屋里蹲著,之前還聽到里面一家子在哭。”
王霸的目光刺向還留著燈火的屋子,咬牙切齒道:“老子今夜要你們插翅難逃,動手!”
王霸一聲令下,頓時就有人把帶來的酒壇子沿著何家的院子周圍灑,王霸接過火把,仰頭望著頭頂被黑云遮住了半邊的月亮,“老二,爹給你報仇了!”
‘噗呲’一聲,火把被扔出去,點燃了地上的烈酒,綠色的火線轟一下竄起好幾丈高,順著何家院墻滋滋燃燒,火苗瞬間爬上了屋頂,茅草被點燃,火光沖天,黑煙滾滾,小小的院落頓時陷身火海。
王霸看著這沖天的火光面容猙獰,口中一遍遍的叫著:“去死,都給老子去死!”
火燒了很久很久,從半夜一直燒到天明,再燒到日上三竿。
何家的屋子是幾個月前翻新的,如今這一場大火把這一切燒成了灰燼。
“爹,已經徹底燒干凈了,別說是四個人,就算是一只蟲子都休想飛出去。”
王家老大跑到王霸跟前報告情況。
王霸卻有些疑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之前燒的時候好像沒咋聽到慘叫和哭喊啊,人該不會跑了吧?”
王家老大道:“不可能,這院子就這么大點地兒,我們的人一直盯著,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何況是四個大活人?”
“那先前我咋一聲叫喚都沒聽到呢?”王霸還在糾結這個。
王家老大想了想,“許是燒得太猛烈,那吱嘎吱嘎的聲響太大淹沒了他們的叫喚唄,再說了,這么大的火真燒起來,別說被火燒死了,光那黑煙就能嗆死他們,壓根就來不及叫喚!”
王霸左右一想,覺得也是這么個理兒,被火燒死的人往往不是真的死在火里,而是先被滾滾的濃煙給嗆暈失去知覺而沒法逃,這時候火蔓延到自個身上才真正被燒死的。
“老大,你去給我把何家人的尸身扒拉出來,對了,還有那個外鄉來的小子,叫他多管閑事,老子要把他的尸骸找出來做肥料澆田地!”
王家老大點頭,轉身就走,又被王霸喊住。
“爹,還有啥吩咐?”
“老大,你要當心,別把自個弄傷了,你二弟沒了,你三弟又是那副樣子,爹身邊就只剩下你了…”
王家老大愣了下,重重點頭,臉上的橫肉一顫露出狠勁,“爹你放心,我一定把那四個人的尸骸找出來,狠狠的作踐,告慰二弟在天之靈!”撂下這話,王家老大喊了幾個人,帶上工具和籮筐,用濕帕子捂住口鼻進了那堆還冒著黑氣的斷壁殘垣…
王霸站在原地等,瑟瑟秋風從竹林吹過來拂過王霸蓬亂的頭發,他呆呆望著那幾個在斷壁殘垣中翻找的身影出神,前夜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閃過…
自打何家一家三口幾個月前扶靈回村,小兒子一眼就盯上了何家的閨女何蓮兒。
那可真是白嫩水靈的一個小姑娘啊,十五六歲的年紀,嫩得跟花骨朵似的,別說是小兒子一眼就稀罕,就算是他自己這個年紀,見了那種小姑娘都心癢難耐啊。
可兒子喜歡,還吵著要娶人家,當爹的肯定不能跟兒子搶啊!
他老早就想來何家探個口風,可是何家這夫婦倆一直沉浸的喪子之痛里頭拔不出來,三天兩頭的病,你病完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