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身形一閃,避開了老楊頭的手,跳到一旁。
“爺你要瞞我爹和四叔到啥時候?”
她冷哼了一聲,大聲問。
“我今個在鎮上遇到大遼來的那個客商閻槐安了。”
“他把什么都告訴我了。”
“爺你貪圖人家對那小妾當年救命之恩的謝禮,你就直說,何必裝得這樣冠冕堂皇?”
“什么狗屁的孝義傳家?你就是拿我爹和四叔當槍使!”
楊若晴這番話說出口,先前還鬧哄哄的屋子,頓時安靜了。
老楊頭黑著臉瞪著楊若晴,錯愕到了極點。
楊華安和楊華林在那暗暗交換著眼神,都一副心虛的樣子。
楊華忠和楊華明則是一頭霧水,楊華忠一個箭步來到楊若晴身旁。
“晴兒,到底咋回事?啥救命之恩?你說清楚!”他道。
楊若晴于是三言兩語,把閻槐安和那位小妾的事,全抖了出來。
楊華忠恍然大悟。
后知后覺過來的漢子抬起頭來,直勾勾望向老楊頭。
“爹,當真是晴兒說的這樣?您老改變主意要給那小妾修墳啥的,就是沖著人家那謝禮來的?”
楊華忠一字一句的問老楊頭。
邊上,楊華明也一副懊惱的樣子。
“搞了半天,原來是惦記人家的錢,才打的這樣頭破血流?”楊華明也問。
“爹你被人欺負了,做兒子的不會不管!”楊華明接著道。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這事兒瞞得死死的…”
“啥瞞得死死的?大伯喝二伯就知情啊!”楊若晴的聲音再次插了進來。
那眼睛,瞅向老楊頭和楊華安楊華林,充滿了鄙夷。
為了錢,做人的底限隨時刷新。
而這邊,老楊頭看到事情敗露了,被三兒子四兒子這樣指著鼻子質問。
老漢也有些羞惱。
但想到那豐厚的謝禮,老漢豁出去了。
“啥瞞不瞞的?你爹我這么費力的折騰這些,為的啥?還不都是為了你們這一個個?”
老楊頭惱羞成怒的吼著。
“我和你們娘,都半截身子入了黃土,用不了多少錢。”
“我把錢爭過來,不也是分給你們弟兄幾個?”
“現在說開了,我也就不瞞了。”
“沒錯,咱這樣費兒巴力的又是刻碑,又是修譜,又是淋墳,就是要把那個小妾拉到咱家譜里面來,證明咱才是她腳底下名正言順的后輩人。”
“那客商的謝禮,甭管咋樣,咱都要爭過來!”
“現在,我要去村南頭找小老楊頭好好理論一下。”
“你們誰想要那筆錢的,就抄起家伙跟我來!”
“爹,就算沒那錢,我也去,我可是爹嫡親的兒子啊!”
楊華安第一個表態。
肥胖笨拙的身軀撿起地上被楊華明丟掉的那根扁擔,屁顛著站到老楊頭身旁。
楊華林也湊了過來。
“雖說小老楊頭是我岳父,可您才是我親爹呀。”
“為了親爹,甭說岳父了,天王老子我楊老二也照打!”
楊華林表完態,也緊跟在老楊頭身側。
老楊頭看著老大和老二,滿意的點了下頭。
然后,老楊頭的視線落在楊華忠和楊華明的身上。
楊華忠眉頭皺得解不開,看著眼前這父兄三人,冷笑了下。
“我楊老三,頂天立地,幫理不幫親。”
“若爹是真心去包容那位小妾,我自然愿意為爹出頭。”
“可爹這動機不正,我也攔不住,我退出,你們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去吧!”楊華忠道。
“好,這可是你說的?回頭得了謝禮,你們三房一個子兒都甭想!”楊華林搶聲道。
楊華忠朝楊華林嫌惡的啐了一口。
老楊頭見狀,壓抑著怒火看向楊華明:“你呢?”
楊華明站在原地,一臉糾結。
被點名,他抬起頭來。
看著這屋里儼然分明的雙方,露出權衡之色。
劉氏幾個媳婦也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會子她忍不住了。
腆著大肚子奔到楊華明身旁:“還磨蹭個啥呀,三哥他們不缺錢,你可甭跟著犯傻啊…”
楊華明看了眼劉氏。
劉氏指著那邊從高到矮的三個閨女:“你看看你三個閨女,她們要是有個有錢的爹,將來也能嫁好人家…”
楊華明收回視線,垂下眼皮子。
片刻,他再次抬眼,什么話都沒說,而是直接走到了楊華忠的身旁。
“老四,你…你腦袋被驢踢了呀?”
劉氏氣得尖叫了起來,沖上去要把楊華明拽過來。
楊華明卻紋絲不動,那腳就跟釘在地上似的。
漢子的視線掃過對面老楊頭那個陣營,沉聲道:“誰都稀罕錢,我前面吃過虧受過教訓,我明白了一件事。”
“不義之財,不能要。”
“人活在這世上,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飯。”
“我楊華明窮點,苦點,可我心安。”他道。
老楊頭怔住了。
就跟不認識楊華明似的。
劉氏卻如喪考妣,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了起來,抱怨自己命苦,男人是個草包…
楊華明沒有理睬劉氏,而是轉過身對楊華忠道:“三哥,咱走吧,這里沒咱啥事了。”
楊華忠回過神來,抬手拍了拍楊華明的肩膀:“好,去我家,咱哥倆說會話!”
楊華忠楊華明兄弟離開了。
楊若晴也挽著孫氏跟在后面走了。
路上,孫氏忍不住問他們兄弟:“咱當真就這么不管了嗎?等會他們幾個去村南頭打架,出大事了咋辦?”
楊華忠搖頭:“有些事,當管,有些事,就不該插手。”
楊華明點頭,表示認同三哥的話。
楊若晴則扯了扯嘴角,笑了聲。
“爹,娘,四叔,你們就放心吧。”
“你們若是管了,今個這場群架,還真得鬧大。”
“你們這會子抽身出來了,爺和大伯二伯,也不會再去村南頭討說法了。”她道。
“啊?”孫氏訝異。
“晴兒你咋曉得的?”她問。
楊若晴道:“爺他們心里其實是心虛的,曉得自個站不住理兒。”
“有咱這么多人撐腰,他敢蠻狠一把。”
“咱不撐腰了,就大伯二伯兩個,爺底氣不足,不會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