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邊,山風呼嘯。
風刮在臉上,跟刀子割似的生疼生疼。
駱風棠高大的身軀,頹然跌坐在崖邊。
他的手里,緊緊抓著一物。
這是一只小巧的鹿皮靴子。
這一日兩夜他瘋了似的追擊,最后來到了這個斷崖邊。
在崖邊撿到了這只靴子。
“晴兒”
“晴兒”
他呢喃著,猩紅的眼底,絕望而寂滅。
這是晴兒的靴子,他認得。
鹿皮是他今冬在山上獵的。
在破廟躲雪過夜的時候,他就拿著這只鹿皮靴子在手里為她烘烤了半個多時辰。
靴子在斷崖邊,晴兒鐵定是掉到了崖底。
駱風棠僵硬的轉過身。
望著身下黑漆漆,像是沒有底的黑暗深淵,一顆心撥涼撥涼。
晴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你別怕,我這就來陪你。
駱風棠緩緩站起身,撿起掉落在不遠處的一把刀。
他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刀光閃爍了下,他腦海里突然想起她以前說過的一個故事。
有一對恩愛的男女,因為一些事情,女人覺得自己活不成了。
她不想拖累男人,可是又怕男人接受不住她死的打擊。
于是,便在崖邊的一塊石碑上,刻下了留言。
女人告訴男人,她去了一個特殊的地方,十六年后再回來。
女人用心良苦,試圖用這種法子鼓勵男人活下去。
故事的結局,男人放棄了輕生的念頭,苦等女人十六年。
十六年后,約定之期到了,可是女人卻沒有出現。
男人徹底絕望,從當年女人掉落的懸崖邊縱身跳下。
他以為懸崖底下是怪石嶙峋,沒想到卻是一片水潭。
通過水潭,他來到了隱藏在懸崖深處的一個與世隔絕的山谷。
原來女人還活著,只是,他們卻蹉跎了十六年。
當時,她跟他說這個故事的時候,曾問過他。
如果這種事,發生在他們二人的身上,他會咋辦還是不等 他當時只是笑,說她是傻丫頭。
那時候,在他看來,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在他們身上發生的。
因為他要如因隨行,跟在她左右,保護她。
不會讓她不見了。
想到這兒,駱風棠忍不住發出幾聲笑聲。
笑聲有幾分嘶啞,充滿了譏誚,嘲諷。
他在笑自己的狂妄,自信。
“鐺”
手里的鋼刀掉落在地,他轉身重回懸崖邊。
此時,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已經過去。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纏繞著山谷的白色霧氣飄飄緲緲,如同仙境。
駱風棠抓住了一根藤蔓,順著崖壁緩緩往崖底摸索下去。
丫頭,你要的答案,我現在可以給你。
我不會傻等。
更不會偷生。
我會來找你。
你若活著,等我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崖壁很高,也很陡峭,駱風棠小心翼翼的往下去。
憑著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很快的速度下去。
但是,他卻刻意放緩了。
崖壁上,那些伸出來的樹枝。
還有崖壁縫隙,那些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他都要仔仔細細的看。
不疏忽任何一個細節,更不想和她擦肩而過。
懸崖對面,是山。
山路上,遠遠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
在這清早的山谷間,顯得格外的清晰。
駱風棠循著那馬蹄聲望了一眼。
下一瞬,他睜大了雙眼。
使勁兒甩了甩腦袋,以為是做夢。
再定睛看去。
對面山道上的人馬朝這邊過來了。
一馬當先沖在前面的那個少女,一襲藍色的衣裙,秀發在晨風中放肆舞動。
熟悉的面容,是晴兒 在她身后,還跟著一隊人馬。
晴兒沒死晴兒沒死哈哈,我的晴兒真的沒死 駱風棠欣喜成狂,激動得渾身忍不住顫抖。
藤蔓在懸崖峭壁上晃動起來,帶動那些碎石頭松動,嘩啦啦崖底掉。
山崖對面。
楊若晴剛拐上這條山路,就發現了對面懸崖半壁掛著的那個身影。
雖然看不到他的五官面容。
但那熟悉的背影,她幾乎可以篤定是駱風棠 “棠伢子”
她夾緊馬腹,加快的速度,一邊朝懸崖那邊喊。
“撐住 ,我來救你了”
她大聲道,聲音在山谷間回蕩。
看他這掛在崖壁上,她嚇壞了。
什么情況啊想不開 鞭子抽打著身下的馬,楊若晴風馳電摯般來到了對面的懸崖邊。
把身后那一伙齊星云派來的侍衛,甩開了好長一段路。
馬兒還沒停穩,她就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急吼吼朝懸崖這邊沖過來。
“棠伢子,穩住穩住,我拽你上來”
她大半個身子趴在懸崖邊,不去看下面萬丈深淵的崖壁,雙手死死拽著那維系著他性命的藤蔓。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時,掌心里全是冷汗。
看到頭頂那張熟悉的少女的臉,駱風棠死灰般的眼底,重燃起光亮。
渾身的力氣,也在瞬間爆滿。
“晴兒閃開,我這就上來”
他的聲音從崖底傳來,然后,藤蔓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
他雙手拽緊藤蔓,雙腳踩在崎嶇的崖壁上。
如同一只靈猿般,矯健敏捷的爬上了懸崖。
剛剛站穩,他便一把將她摟進了懷里。
她的腦袋被他的大手緊緊按在他的懷里,臉貼著他的胸膛。
她感覺自己都快被他給捂窒息了。
耳邊,傳來砰、砰、砰 那是他心臟跳動的聲音。
好快,好急,就像要跳出胸腔似的。
“晴兒,你還活著,真好真好”
他的聲音從她頭頂罩下來。
一聲聲,微微的顫抖。
她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悅,還有那掩飾不住的恐懼和后怕。
她把頭從他懷里抬了起來。
看著他的眼神,卻帶著責備。
“你方才要干嘛”
“你以為我死了,要跳崖輕生”
她一字一句的責問他。
臉色無比的嚴肅,甚至,是他從未見過的清冷。
他怔了下。
隨即意識到她誤會她的舉動了。
他也沒有解釋。
沒錯,他是決心下去找她。
但若是找遍了整個崖底都找不到,他肯定不會再上來。
所以,她的話也沒說錯。
看到他沒吭聲,這更加應證了她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