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諾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她摸摸四肢俱在,脖子上也沒有匕首戳出來的傷口,倒吸一口冷氣,又深深吐了口氣。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她伸了個懶腰,卻發現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對勁,自己穿了件干凈松爽的月白男士大T恤。但除了這件衣服,身上可就光溜溜并無其他了。她慌亂的掀開被子,看看自己纖長的小腿和一覽無余的腳丫,抱著腦袋發出了驚心動魄的尖叫聲。
赤霄正在廚房里煮藥,聽到屋內的叫聲,還以為狼族已經追殺到家門口。套著超人圍裙的他,閃電般的沖進臥室,卻猝不及防被言一諾拳打腳踢一通,所幸她的花拳繡腿跟撓癢癢差不多,但這女人的獅吼功,殺傷力可就強悍多了。
“流氓,色狼,大變態。你對我做了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沒有穿衣服…救命啊,殺人了…”
言一諾站在床上,一邊跳腳,一邊臉色鐵青拍打著他的肩膀。
他微微蹙眉,伸出手臂格擋著,淡淡道:“我脫了你的衣服,如何?”
“你干嘛脫人家衣服,你是不是看人家秀色可餐…你…你…你…還對我做了什么?”她雙手緊緊抱胸,眼睛瞪圓。
“廢話,我給你灌解毒藥,結果你不但吐了自己一身,還吐了我一頭一臉。言一諾,你要是再敢吃那些垃圾食品,比如什么見鬼的辣條,豆腐干,我…我就把你的嘴縫起來!”赤霄想起昨日自己衣衫上的齷齪,腦袋發緊,眼睛發青,手掌發癢。
“那…那…那也不行,人家還是…小姑娘呢,你…你把人家都看光光了,你要人家以后…怎么面對老公啊。嗚嗚…”言一諾一邊跺腳,一邊雙手蒙住臉龐,作勢痛哭流涕。其實,正小心翼翼從指縫間,偷瞄著那不茍言笑的大男人。
“胡說!我是閉著眼睛脫的,什么都沒看到。”他后退一步,不悅道。
“閉著眼,你看不見,那…豈不是要摸著…才能脫…蒼天啊,你摸了人家。失身了,居然失身了…”她加快了跺腳的頻率,那不堪重負的小床開始吱呀吱呀亂顫。
“胡…胡說!”他有些慌了,結結巴巴的:“我可什么都沒做,你…失個鬼身。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話怎么無遮無掩,貽笑大方。”
“你還狡辯,赤霄。你是不是男人!”她乘勝追擊,不依不饒:“你自己說過,在你們那里男女授受不親,別說摸摸小手了,就是看看人家姑娘光著的胳膊和小腿,都是大逆不道。可如今…你卻借著為我解毒之際,對人家又看,又摸。吃完一抹嘴兒,還想賴賬啊,蒼天啊,大地啊,黃河啊,長江啊,言一諾好凄慘啊!”
“閉嘴!”他忍無可忍,一把拽住,演得正盡興的小女人,慌慌張張用薄被子緊緊裹住她,又一把推到墻壁那塊。
他臉色微紅,眼眸凜然,手指哆嗦,沉聲辯解道:“你的意思,我不該救你不成?”
“救人需要脫衣服嗎?”她步步緊逼,得意洋洋。
“實在…太惡心了。我看不下去,也…無從下手。”赤霄實在不愿再回憶那一晚,自己備受折磨的眼睛和鼻子。要知道,就算他并非從小養尊處優,但成年之后恐怕還沒有照顧過什么人。
他渾身打了個激靈,側過頭去,冷冷道:“又臭又臟,要不是看在你曾救過我的份上。我…我才懶得管你。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你這么…可怕的女人,不,不對。你從頭到腳,哪里像個女人?”
“你…你…你鄙視我!”言一諾踢到被子,怒氣沖沖又跳上床榻:“這大長腿,這蜜桃臀,還有這小臉蛋兒。標準的美人胚子好不好。”
赤霄側目,面無表情,沉沉道:“弈乾宮中有八千女官,個個貌美如花,溫柔恭順。而我娘子,大燕凰后幺離凰,一代佳人,更是艷冠九州,風華絕代。你們…簡直就是云泥之分。我如何會對你這野蠻粗俗的家伙,有半點非分之想?若你一定要胡攪蠻纏,我馬上離開就好了,這些金子都留給你。算作…補償,這樣,你滿意了吧。”
“藥在藥鍋里,自己想著喝。”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繡著龍紋的金色錢袋,扔到床榻上。他扯掉身上的超人圍裙,冷著臉轉身就走。
言一諾看了看錢袋,愣了幾個呼吸。她一蹙眉,一噘嘴,飛跑幾步,一下子就竄上了他后背,用細長的手腳緊緊扒住他的身體。
“不許走,小元宵。我不許你走。”她焦急而又緊張的喊著,甚至還帶著幾分哭腔。
“放手!”赤霄蹙眉,冷冷道。
“不放,就不放。打死我也不放手。”她耍著賴皮,像個猴子般繼續往上爬著,雙手緊緊環住他脖頸。
“我就想跟你開個玩笑嗎,你要不要這么不解風情?”言一諾委屈道,小聲囁喏著:“小元宵,你別生氣好不好。我知道…我和幺離凰沒法比的。可是…我好喜歡和你相處的日子。你知道,我從來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人會像你一樣,這么關心我,照顧我。我不想你…離開我啊…”
“還記得,那天我吃多了走不動,你背著我回家。我的心跳得好快。你的后背好暖和,聽著你的心跳,我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我知道我沒出息啊,你看不起我,因為我貪心,愛占小便宜,說話不靠譜,還不喜歡做家務。可是…可是…一想到你會離開我…我的心就會難受得喘不上氣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真的…”
這女人和他在弈乾宮里遇到的,都不一樣。她不溫柔也不恭順,自然更沒有對君王的敬畏。她亦然沒有幺離凰的清冷孤傲,她就像一頭固執而調皮的幼獸,緊緊追隨著他左右。她有爪子,有小尖牙,但其實根本傷不了人。她的喜怒哀樂,一目了然。可是,他無法就這么扔下這個小笨蛋,讓她自生自滅去。或者,什么時候起,他心甘情愿成了幼獸的…守護人。
“對不起,小元宵,我錯了。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她軟糯的聲音,終歸讓他冷硬的心,柔軟下來。
他微微挑眉,低低道:“如果你還不想把我勒死,就松手。”
“那你不會扔下我吧?狼族已經盯上了我。也許,你剛剛走,我就會被他們割斷喉嚨的。”她緊張的故意夸張道。
“你放手,我不走。”他淡淡道。
言一諾終于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卻不肯從他后背上跳下來。她的臉頰緊緊貼著他的肩膀和脖頸。溫熱的氣息,輾轉在他的肌膚上,讓他的人和心都輕癢不已。
“你先下來,我去給你盛藥。”赤霄的語氣,已經不知不覺和緩下來。
“我不要吃藥…我只要…你。和你在一起。”她孩子氣的呢喃著。
“喂,言一諾,你能不能不耍賴皮,一個姑娘家如此糾纏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成何體統?再不下來,當心我把你摔下來。”他無奈著晃晃身體,但背上那一頭卻像個樹袋熊一樣,搖頭晃腦就不松手。
“你摔啊,你摔啊。反正把我摔斷了腿,也是你照顧我。反正,我是言門最后一個純血巫師,沒有我你可回不了家。”她得意洋洋,卻又怯弱的把臉貼在他肩頭,小心翼翼道:“沒有見到幺離凰之前,你暫時是我的,好不好?赤霄…”
他微微一愣,內心之中,仿佛有一根細細的琴弦,被嬌弱的小手勾彈了一下,余音了了。
他無言,沒有回答。她幽幽的舒了口氣,孩子氣的笑了:“小元宵,我餓了,我想吃,你煮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