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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金針

熊貓書庫    寒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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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夜突然聞聽此言,不由自主挺直了后背。她脖頸后仰,顯露了高傲而清冷的態度。

  “汪帥,您傷的可是手臂,怎么卻胡言亂語起來。”她言語冷硬,不吝譏諷。

  “月夜,你或可易了容,倒了嗓。但你的…眼神,改不了。”汪忠嗣站起身來,一步一步逼近:“還有你的金針。”

  “眼神?“她并未轉頭,帶著幾分冷嘲道:“玄而又玄,莫非汪帥也有斷袖之癖!緊緊盯著一個男人的眼睛作甚?至于金針,這針樸素無華,哪個江湖術士沒幾套用來唬人呢?”

  “可就你這一套,卻獨一無二。”他已經走到她身后,不過尺余距離,他沉而痛道:“因為,這是我送給你母親妤婳的。”

  “月夜,你怎么會在土庫堡,老東西呢?”他用未受傷另一只手,努力扳過她的肩膀。

  她雖未執拗,但歪著頭盯著他,神情糾結與矛盾。

  “明月夜,我就說吧,你何必騙他?你怎么可能騙的過他。”流千樹無可奈何道,也只能從藥箱里鉆了出來。

  雪貂獸跳上明月夜的肩頭,對著汪忠嗣撓頭道:“她不想見你,我有什么辦法?還有,別叫我老東西。我有名字…流千樹,拜托。”

  汪忠嗣又吃了一驚:“你亦能人語了?”

  “對,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一言難盡啊。不過,最重要的小爺能說話了,也要幻化人形了。”流千樹抱著肩膀,金色眼睛熠熠閃亮。

  “你們,此時不該在不夜山莊嗎?”汪忠嗣隱忍著震怒,遲疑道:“連夜斬汐也敢欺瞞我。你們遇到了什么變故?”

  “應該的事情很多,但大多結局不會盡如人意。汪帥,既然骨毒已除,軍醫十七就此告退。”明月夜內心本百感交集,神情卻又寒涼如水。

  當日思夜想的親人就在眼前,內心之感卻如此遙遠而陌生,不過分開兩個月,似乎已經三生三世。

  她后退一步,恭敬鞠禮。

  “你還要去哪里?”汪忠嗣蹙眉,他拉住少女的手臂,薄怒道:“你這孩子,總如此任性,竟然又闖下如此大禍?”

  “哪里來,便回哪里去。我回哥舒暗軍軍營。”她用力掙脫。

  “哥舒寒,難道他脅迫你來土庫堡?”他鳳目微涼,流露殺機:“過分,為父要殺了他。”

  “并非如你所想,他救了我。”她嘲諷冷笑:“當我差點被您的夫人,派來的殺手圍攻斃命之時,是他和暗軍救了我。偏巧我也無路可去,暗軍營又缺軍醫,我就跟著他一起來此。我有軍餉,如今能養活自己了,汪帥放心。”

  “月夜,你在怪爹爹,沒有及時去找你?”他囁嚅道:“我以為你還在不夜山莊…”

  “你不是我爹,也不必惺惺作態。那晚,你并沒有來赴約…對嗎?”她苦笑著,驀然打斷他。

  他只好沉默愣住,不知所措。因為,她說的實話,他曾棄她而去,這也是事實。

  明月夜輕輕撥開汪忠嗣拽住自己的手,哂笑自嘲著:“不要裝作,我很重要的樣子,這毫無意義!該說的話,那日早已說盡。我等你,你沒來,我便不再是你的女兒明月夜。如今,我是十七,軍醫十七,如此而已。這對你我,都很好。”

  “月夜,你要明白。為父是軍人,十五萬鐵魂軍就站在我身后,等著我帶著他們,去蕩平蠻夷,收復家園。在土庫堡,亦有眾多掙扎在水深火熱中的平民百姓,等著鐵魂軍去救命。如果讓我在你一個人的安危,和這么多人的性命之中,必須做出抉擇,換做你又會怎么選?誠然,我不是稱職的父親。但本帥…別無選擇…”他激動道,卻又帶著一些惱羞成怒的大義凜然。

  “月夜明白,汪帥是大常的戰神啊。”她微微蹙眉,冷漠地自嘲:“對您而言,什么都沒有比打仗更重要了。無妨,沒有您這位威名赫赫的父親,我一樣可以活得很好。本就大路兩邊各走一邊,汪帥保重。放心,我會收復明堂,終歸為母親得報血海深仇。”

  “女兒…”汪忠嗣猶被雷擊,他囁喏著,掙扎道:“有很多事,你還不明白。你太年輕了,并不懂人間的苦痛與艱難。時間終會沖淡一切的,好好的活著才能告慰故去的親人,最好的祭奠。”

  “不懂的是您,父親。”明月夜一字一頓,字字誅心:“不懂人情世故的,從來也只有您一個人而已。我母親,又怎么落得如此凄慘下場,我比您更清楚答案。時間,只能讓仇恨的火焰,燒得越來越烈。因為被冤屈的故人也需要公平和清白。再說了,我壓根兒就不是您心目中的乖女兒。或者,也只有我做軍醫十七的日子里,才活得最盡興最快活。因為終可以肆無忌憚,痛痛快快,活成我本來的樣子。開心或憂愁,歡喜或憤怒,都是最真實的存在。你不會懂的…”

  “你瘋了,你一定瘋了。胡言亂語,你被哥舒寒灌了什么迷魂湯,竟然說得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孩子,你被騙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他驚懼而遲疑地伸出手指,想撫摸她的發頂。

  但少女飛快地閃開,她毛茸茸的黑發,有毛茸茸的觸感,像極了一只不安分的幼貓,蠢蠢欲動,張牙舞爪。

  明月夜低著頭,終于破釜沉舟,不吐不快:“自從五年前,我就一直在夜舒樓跳舞。那個能在沉香屑上舞蹈的新晉花魁,就是我。我靠跳舞騙那些有錢人的銀子,為了我和流千樹能在您出征時,不被您的夫人給活活餓死。我曾讓流千樹去偷各種珍貴藥材,然后我再制成各種,隱秘的蠱毒或回陽之藥,高價賣給那些貴族官宦,甚至換取前朝后宮的重要情報。黑市交易,爾虞我詐,我比您在行得多。這些年,我就這樣蠻橫地活下來。”

  她敏感地察覺到,對面之人不可思議的震驚,與岌岌可危的憤怒,但她并未住口,反而越挫越勇。

  “你不信?那日在哥舒暗軍大營,與你竊竊私語,好心提醒的舞姬就是我。對,就是那個,你口中不值一提的卑賤妖女。”

  “胡說,她已被哥舒寒祭旗。”他本能的不愿相信,冷冷拒絕。

  “軍有內鬼,速速歸營。”她冷酷笑著,盯著他冷白的臉和青紫的唇,又刻意模仿著那日他的語氣道:“我女月夜,冰清玉潔,溫良淑德,怎能與舞姬之類共侍一夫?你殺不殺她,都得退婚。”

  話音未落,明月夜已被汪忠嗣單臂擁入懷中。那溫暖的心跳,熟悉的薄荷清冽,讓她揪緊的心,不由自主柔軟下來,差點兒就放棄了抵抗。

  “對不起,你受苦了。”他輕輕嘆息著,只想擁得很緊,沉沉道:“爹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但這一切都歸罪于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怪爹,沒有保護好你…跟爹回家,好不好?”

  他此時此刻的傷心欲絕與痛心疾首,那么真,那么令人揪心。他認錯了,他居然認錯了。那要不要原諒他?畢竟,他依舊是她心里面,最親的那個人啊。愛之深,才有恨之切吧。怎么辦,要不要原諒他!

  她情不自禁用手環住他,強忍住自己的眼淚,實在不忍心繼續傷害他。

  “小心你的手。”明月夜盡量避開汪忠嗣的傷臂,只說了這樣的話。

  恰在此時,被打暈的溫亭羽傻乎乎爬起來,他揉著疼痛的太陽穴,剛睜開眼睛就看到汪忠嗣正抱著明月夜,這畫面實在有點兒刺激。

  他指著他們,結結巴巴道:“有人能給我解釋一下,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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