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
插好三柱香,恭敬下拜的時候,陸靈蹊有些難過。
雖然回家于她不是很難,可是,想象以前那般,隨便翹個腳,找一下風門,想到哪就能到哪的事,那是完全不可能了。
仙界的兩處托天廟建好了,那邊…能收到供奉嗎?
進過無數次神隕地的陸靈蹊,懷疑收不到。
或者收到了,他們也沒辦法用。
曾經不被人知的神隕地里,不是沒有草茂豐盛之地,可是,餓的想啃自己骨頭的諸位前輩們,誰敢進去?
進去的代價,比餓更讓他們難以承受。
陸靈蹊懷疑,那片地界跟仙界某些仙人的感念有關,只是兩邊的天地禁制不同,所以他們不能進。
現在…
重新換下供果的時候,陸靈蹊只能希望,建了托天廟的仙界,可以幫神隕地突破兩邊天地的桎梏,讓諸位前輩們得享這邊的靈果。
“咦!道友很有錢啊,供奉的居然是清玄果?”
從后殿晃蕩過來的大漢,看到陸靈蹊擺上的果子,眼睛不由閃了閃,“借一枚吃吃行吧?”
陸靈蹊瞟他一眼,一句話沒說。
托天廟除了供奉著人妖兩族的先賢外,各地宮還鎮壓著當年的各路魔王。
他們也未必就沒有漏網的朋友、徒弟甚至后人。
佐蒙人會來鬧事,那些人肯定也會來鬧一鬧。
“不說話?”
大漢笑了,“不說話,我就當道友同意了。”
他抬手一吸,一枚清玄果就要落到手中之際,突然又被一旁的灰衣老者截胡。
“想鬧事?”
老者在景清幾人出手之前,先出手了,“也不瞅瞅這是什么地方,趕快滾!”
“…不就是一顆果子嗎?看你們的小氣樣。”
大漢瞅瞅對他眼神不善的諸人,憤憤而走。
“小友心有大愛。”
老者朝景清他們點點頭,轉身把靈果遞到陸靈蹊的手上,“不過,這類事情,做的時候最好還是隱蔽一點。”
“多謝前輩提醒。”
陸靈蹊沒接他的果子,已經又往果盤添了一枚,“這顆就當我的謝禮了。”
雖然她是從前殿一路往后的,卻不代表,她沒用神識往后探探。
這老者和剛剛的大漢都在各殿亂晃,表面上好像沒有交集,但是,兩人身上濃重且雜亂的香味,說明他們逛得不止一趟了。
有些事,是不可能這么巧合的。
小心無大錯。
陸靈蹊無意跟他們多做糾纏,抬腳就想繞過他往下一殿去。
“呵呵!這怎么好意思?”
老者干干一笑,執著地伸手,“還你。”
靈果飛出,堵住陸靈蹊的路,就在她好像要伸手之際,那果子突然迎頭撞來。
與此同時,老者雙掌連揮,業已朝著景清一行七人出手了。
相比于只是化神的小女修,當然還是紫霄宗和云天海閣這七個大有前途的天才弟子更值錢。
哐哐哐 電光火石間,各人俱都出手。
陸靈蹊早有預防,再加上老者對她只是稍帶的,靈果襲來的威力,雖然很大,卻還是被她一拳轟碎。
反倒是張穗七人有些手忙腳亂。
他們雖然猜測這里可能不會太安生,但是,真沒想到,還會遇到這種近在咫尺的偷襲。
好在各人身上都有救命之物,景清一掌被拍飛,受傷倒栽出去的瞬間,站在第二位的衛九錫,手中折扇然輕輕一轉,變成了一個極大的圓盾,生生地替大家擋了所有的攻擊。
盛開抬手射出青綾,拉回景清的時候,張穗幾人腳步輕移間,也已經組成了五行大陣,把修為最弱的盛開和明清護在了中間。
老者有想過,他們不好惹。
不過,看到他們的反應如此之快,還是郁悶非常,雙掌連揮擋住他們的反擊時,也朝驚呼奔逃的其他修士去了。
“不好,是毒隱掌。”
盛開眼見景清面色發黑,心下又驚又怒,“閣下是毒隱王馮斯來?”
沒有比這更讓人生氣了。
她抬手就是一枚紫霄宮的求救煙花。
毒隱王雖然進階金仙并不是多久,可是,掌風都帶毒,據說是天生的毒人。
這不是他們身有保命之物,就能高枕無憂的人。
紫色煙花炸開的瞬間,不遠處的五家客棧亦是數聲轟隆炸響,驚呼慘嚎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時,托天廟各殿亦傳來了激烈的刀劍之聲。
透過早布的鏡光陣,看到整個新區都陷進刀光劍影之中,成康很滿意,“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要我說,可以跟萬叔說,那道裂縫可以推遲一點打開。”
反正都是人族修士,他們自己內訌,可不關他們的事。
最好多死點,多殘點天才修士,讓各仙門高層震怒,不惜一切地追殺魔門修士。
到了那時,那些不愿摻和他們的魔修,肯定都只能靠到他們這邊來了。
“…無信不立,無誠不久這話沒聽過嗎?”
安畫可不敢聽成康的,迅速給萬寅發信,讓他趕快借破天角破開新區后面的禁制。
那些動手的魔門修士,可以在天下堂和刑堂大規模去人前,迅速從破開的禁制縫隙離開。
“以后我們還要那些人多多幫忙呢。”
現在還遠不到能卸磨殺驢的時候。
而且,毒隱王馮斯來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既然敢接朝大宗天才弟子動手的活,也定有特別的逃命之法,要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現在,還闖下這若大的名頭。
“鬧一鬧就行了。”
他們的目標是不讓林蹊省心,打仙盟和妖庭的臉。
托天廟建起來又如何?
今天若是死人過多,她這個建廟之人,心中只怕也不會好過。
還有仙盟和妖庭,以為建在坊市里,他們就真的沒辦法了嗎?
安畫在心中冷哼一聲,“接下來的數天,為了各方安全,刑堂的影衛必會常常出入托天廟了。”
那些人喜歡走在陰影里,仔細注意的話,總能找到那么一個兩個。
“按計劃就是我們朝刑堂還手的時候了。”
廣若他們救不回來,刑堂潑水不進,那他們就不去潑那個水了,干脆一點,朝他們的痛點戳吧!
“那如果死的人太多,以后各方修士只在規定大祭的時候進托天廟,其他時間避著那里走呢?”
“那不是更好?”
如果那樣,林蹊肯定要氣死了。
各方修士就算表面上,還會按他們早前說的,輪流進托天廟祭拜,心中肯定也會不舒服的。
安畫也站到了鏡光陣前,“可惜,這鏡光陣到底沒安到托天廟里。”
要不然,就可以好好欣賞這新建之廟,被大戰摧毀大半的樣子了。
被驚動的各方修士向新區馳援的時候,制造混亂,已經算是賺了一筆仙石的修士們,都在迅速轉場。
不是露了臉,要從后路逃跑,就是混進受傷人群,或者裝成無辜路人。
只有毒隱王馮斯來,急切間拿不下衛九錫一行人,氣恨恨地回身朝水麒麟石像拍了一掌。
抱頭躲在一邊的陸靈蹊驚怒之及。
可是,連張穗這些人,拿長輩的保命之物,只能勉強保住守勢,她一個化神小修…
她正要不惜一切,拿祝紅琳祝師伯那天所贈的劍符時,就見倒下的石像嗡的一聲,突然幻出更為高大的八臂神猿來。
“好膽!”
八臂神猿雙眉倒豎,舉著他唯一的兵器雷錘直直朝毒隱王馮斯來捶去。
全由靈光組成的雷錘后發先至,帶著破空之聲‘嘭’的一下,砸在了飛身到半空就要逃跑的馮斯來后背。
馮斯來大驚,在空中踉蹌一摔,一口血噴出時,又不顧一切地向外飛馳。
八臂神猿的第八殿,他當然去過了。
可是,這個據說在真正托天廟完好無損的神像,一直到現在,都直立立的,不能動,不能說話,連他的族群變成了普通的六臂猿,也是什么都不能做。
現在怎么…
不僅馮斯來大驚,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修士,都吃驚的很。
八臂神猿怎么會以這樣的面目,出現在仙界?
他不是應該站在天淵七界的破廟里嗎?
“敢破麒麟神像?”
怒目的八臂神猿好像看不到其他人,追上時,八臂齊揮間,拳、掌、爪…各使其能,轉瞬之間,就把心神大亂,又急著想逃的毒隱王馮斯來打得遍體凌傷。
“老子捶死你。”
最后一腳把他踹回地面,拎到水麒麟神像前,八臂神猿更是抬手,把他剛剛散開的雷錘重聚,‘嘭嘭嘭’地從腳砸起。
“啊啊啊啊”
毒隱王馮斯來怎么能想到,他的一身本事,會這般憋屈的無用。
毒隱毒隱,他的一身都有毒呢。
正常誰敢這么抓他?
可是這突然冒出來的八臂神猿卻全由靈光匯聚而來,根本無懼他的毒。
陸靈蹊和張穗一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顯靈的八臂神猿把人家砸進地磚里,砸得血肉模糊。
直到他把馮斯來的腦袋也好像西瓜一樣的砸爛,他們才稟住呼吸,往后退了一小步。
“奶奶的,老子多少年沒動了,真他娘的不經砸。”
一把把馮斯來要逃的神魂捏碎,八臂神猿非常不過癮地站起來,“不管這里是哪里,都給本王聽好,此人…,除非林蹊親來處置,否則不準收尸,就讓他嵌在這地磚之中。”
“是!”
衛九錫感覺他就在看他,忙躬身應是。
趕來的一眾修士,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全由靈光組成的八臂神猿,就那么隱入水麒麟的神像,帶著它一跳回原來的位置安靜消失,好半晌,都沒法動。
八臂神猿要回來了嗎?
他…他是怎么回來的?
其他各殿忙忙亂亂,只有這邊,安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就是陸靈蹊也是呆呆地看著水麒麟的神像,半晌沒法動。
她一直以為,會是神隕地里的前輩們出來,卻沒想…
是了,八臂神猿前輩是唯一還站在托天廟的人呢。
那個破破的托天廟是他在撐著呢。
他也是當年,唯一一個沒死的。
那么,各方供奉的時候,他受惠也是最多嗎?
咚咚咚 陸靈蹊心跳如鼓。
她好想回去,再給八臂神猿前輩的雷錘再補充點天罰雷力啊!
要是多補充一點兒,馮斯來被雷錘捶那么多下,是不是連虛弱神魂都飛不出來,直接就被揍死在身體里?
咔咔咔咔咔 沒有屋頂,站著不能動的八臂神猿沐浴著暖融融的陽光,心情特別的明媚。
他感覺僵著的身體,這一會,都好像活動了一番,自在輕省的很。
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夢,跟人打了一架。
哇哈哈,打得真過癮啊!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怕還是只能當個石頭人,不能動不能說,可是整個身體,卻都感覺輕了很多。
八臂神猿懷疑哪的分廟又有大祭。
每逢有分廟大祭,或者建分廟的時候,做為石頭人的他,都會無由的自在。
“萬生魔,聊聊天啊!”
萬生魔神:“…”
他縮在地宮之中,一動都不想動。
前幾天,這地宮對他魂魄的壓力再增,他懷疑是那里又建新廟了。
以前林蹊每建一個新廟,地宮對他的壓力都會增上那么一分。
如今…
“本王最近的心情好,你說是哪里又有大祭,還是林蹊又幫我們建了新廟?”
萬生魔神沉默以對。
這混蛋的好日子,全是他帶來的。
他要不是作死,把林蹊扔到神隕地,現在肯定還能用分神在外面逍遙自在。
可恨,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啊!
“不說話?”
八臂神猿不樂意了,“再不說話,可就別怪本王給你苦頭吃了。”
“應該是建新廟了。”
萬生魔神忙老實地道:“地宮的壓力對我又增持了,你看我,現在都不能在這里如意行動了。”
他現在挪個步,都好像背著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