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騙?
陸靈蹊眼中的欣喜剛剛升起,就又變了樣。
有個天生就不會說話的師妹怎么辦?
揍死?
現在揍死了,她就不能回家了,“知袖師叔這么多年,沒把你打死,真是不容易。”陸靈蹊痛心疾首,“當初就因為你不會說話,害我跟著一塊被宜法師叔打了,我生平第一次挨打就是受了你的連累。”
一句話讓人笑,一句話讓人跳。
這位師妹每次說話,好像都能讓人跳。
這本事…
陸靈蹊都服了,“南師姐,你說說,你要是算到我能騙,你會怎么說?”
“我啊?”南佳人在一個師妹無奈,一個師妹委屈的眼神下,笑得很矜持,“我會說,‘嗯!師姐,如你所愿!’或者說,‘恭喜,師姐,卦像如你所愿!’”
這兩個,一個嘴巴太甜,一個嘴巴太笨。
太甜的搶了她師父,太笨的,動不動就連累人跟著一塊挨長輩打。
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酒兒,別人吃虧都能長一智,你說你怎么就長不了智?”
柳酒兒氣得沒法說話。
明明某人問的是能不能騙住混沌巨魔人。
她不過順著她的話頭說了一句大實話而已。
“想聽好話?我這沒有。”
這么多年吃了多少虧,都沒把嘴巴變甜,現在還想她改?
那是做夢!
柳酒兒蹭的一下站起來,“不想聽大實話,那就別找…”她本來想說,那就別找我,可是,剛剛裝著鎮元果的玉盒被師姐又放出來了。
“我錯了,師姐,這是你要給我的卦資嗎?”柳酒兒眼巴巴的瞅著。
“嗯!”
陸靈蹊在她伸手前,又一把按住了,“我本來還想著再給你一樣的,可是你這態度不行啊!”
柳酒兒被憋住,她正要蘊釀情緒,學著南師姐剛剛教的,再跟她說一遍的,可是,玉盒一閃已經被收走了。
“這樣吧!我幫你把鎮元果拿回去孝敬知袖師叔。”陸靈蹊笑咪咪的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乖,不用感謝!”
阿菇娜聽到外面的禁制‘嘭’的一聲響,連忙出來的時候,只見柳酒兒黑著臉,南佳人扯著坐在飛毯上的林蹊,看樣子要出門。
“…各位!”
陸靈蹊靠在疊起的被褥上,蒼白著臉朝所有被驚出來的修士拱手,“幽古戰場已經不屬于我,所以,對不住,我要先回去了。”
“你要走?”
“對!”陸靈蹊朝阿菇娜點頭,“‘神泣’已經被我暫時壓下,回宗還能請師長們一起想辦法。所以,早點回去,于我…就像柳師妹說的,可能更好。”
被眾人用各種眼神看了一眼的柳酒兒真想跟她翻臉。
可是,不僅她打不過她,真要壞了臭師姐的事,不要說回家了,就在這里,師兄師姐就能把她收拾了。
她只能努力讓臉色緩和點,不讓人覺得,她針對這個混蛋。
這就是個混蛋、騙子,還死不承認。
“南師姐,你快點送林師姐走吧!”
阿菇娜在柳酒兒沒什么感情的聲音里,好像聽到了一抹嫌棄。
她正要上前護護,被山娜一扯。
山娜朝這個蠢蛋搖搖頭。
“對,走吧!”陸靈蹊聲音柔柔,“再不走就要打擾柳師妹休息了。”
又被各種目光掃了一波的柳酒兒簡直驚呆了,這話什么意思,是她趕她走?
她是要和南師姐住一間房的,可是…
“瞎說什么呢?”
南佳人敲了老給笨蛋師妹挖坑的某人一下,“讓你回去,是為了你好。”
“對對對!”
“…”南佳人的手癢,奈何真不能再敲了,臭師妹現在扮的是中了巨毒,好不容易逃下命的柔弱仙子。
“幽古戰場上禁制頗多,回去了師伯師叔還有我師父他們都能幫忙試著解毒。”
在演戲演上癮的師妹面前,南佳人只能把聲音放柔,再放柔,“送你回去,是我們一早就商量好的,林蹊…”
“師姐,我沒怪你們,我都知道的。”
陸靈蹊沒看知道情況的山娜,也沒看李開甲,只苦笑道:“我就是一時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情緒上有時候控制不住。
柳師妹,不要怪我,之前刺你的話,還有剛剛讓大家誤會你的話,都不是出自我的本心。”
身為一代天嬌,這般落幕,陸靈蹊覺得,在心境上,應該有點起伏。
要不然,回去都沒人給她證明。
仙界如果受了混沌巨魔人的好,肯定要問她情況的。
陸靈蹊決定在先在這練練手。
要不然,回去有那么多老狐貍,萬一誰懷疑呢。
“我…我知道。”
在師姐好像歉疚的目光下,柳酒兒努力給她擠了一抹笑容,“師姐,我知道你現在情緒不好,我們不會怪你的,你好好回去養傷。
一百年很快的,將來回去,我也會替你想辦法的。”
“正是,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六十年一次的大拍賣了。”南佳人的腦子快,迅速配合,“要是遇到好的解毒之物,我們也會給你留意的。”
“嗯!”
陸靈蹊摸出特意給他們留下來的震幽牌,“這里面還有一百萬點數沒用,就是準備拍賣會的,師姐到時候幫我看著買。”
她要買的東西,全都買好了。
“到時候這牌…”
師父師叔們都有了,酒兒這個笨蛋要在這里,把她自己豎成靶子,算了,就她吧!
“酒兒,你好好干,要是掙不到一百萬點數,我這震幽牌就送你了。”
真有這么好?
好像師姐在有些地方是很大方的。
柳酒兒瞬間感動不已。
她能進階這么快,都是師姐幫忙啊。
“師姐…”
“你聽我說完。”
陸靈蹊打斷她的話,“東西送你了,卻不代表,我沒條件。”
“你說,不管什么,我都答應。”
就憑她現在的勢頭,柳酒兒覺得,她可以往飛升上想一想的。
但是,師姐得罪佐蒙人,都不得不順勢‘中毒’,她大概也在那邊掛了號。
柳酒兒在幽古戰場上,惡狠狠算計佐蒙人的時候,其實也很為自己的未來擔心。
她覺得,飛升的那一日,可能就是身隕的那一日。
夏正和元巖都說,仙盟坊市不僅有佐蒙人,還有暗投了佐蒙人的人族修士。
人家還能在黑道以砸錢的方式,買別人的命呢。
但現在,師姐如果把她多余的震幽牌送給她,那…她就再也不用怕了呀。
“好!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能掙到一百萬,牌還我,掙不到,這震幽牌是你的,但是,你百年所掙點數,也全都是我的。”
陸靈蹊當然不會干便宜她的事,“未來,只要我有事,你就得拼出全力來幫忙。”
“肯定的。”
不幫忙也不行啊,師父會打死她。
不,也許不用等到師父來打死她,師姐自己就先用拳頭把她打服了。
柳酒兒點頭時,異常的鄭重,異常的用力。
“還有,以后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能推諉,不能拖延。”
是要她陪著騙人吧?
反正已經干了,也不再乎再多幾個。
而且,師姐真要她干事,她能推諉,能拖延嗎?
就算想也不敢啊!
柳酒兒覺得,這個條件跟上面的重了,正要點頭,陸靈蹊又說話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可要想好了,一旦點頭,再不能反悔。”
師姐不能把她拆了賣了吧?
柳酒兒有些擔心。
因為為了騙佐蒙人,她把她自個都賣了。
賣她…
有師父在,就算把她賣了,也不能真的把她弄死吧?
柳酒兒長吸了一口氣,“我答應!”
“乖!”
陸靈蹊放心地靠倒在被褥上,“師姐,回頭這震幽牌就讓她認主,這幽古戰場,它的防御力,到底比金牌好。”
“好!”
南佳人也不知道是羨慕柳酒兒好,還是可憐她的好。
這份承諾,就等于她這一輩子就賣給林蹊了。
當劍修的柳師妹不是很厲害,但是,當神算子的柳師妹,就不一樣了。
南佳人覺得,柳酒兒還不太知道她自己的價值。
不過…
她可沒打算提醒。
趁這笨蛋還沒反應過來,回頭,替南家也要兩個承諾。
柳酒兒心情太過激蕩,不知道這一會,有好幾個人,向她投了個憐憫的眼神。
震幽牌是很珍貴,可是,在千道宗那里,在林蹊這里,肯定沒她這個大活人貴重。
禁制一動,尚仙進來,簡單聽了林蹊回去的話,很自然地點頭,“酒兒,錢前輩剛跟我說,你的名字,也可以在天地貸貸百萬點數了,一會兒,我們商量商量。”
看到柳酒兒一下子僵了的面容,南佳人連忙拉著陸發蹊滾蛋。
她要趕快回來,陪師兄一起商量,要不然,師兄可能會被師妹的眼淚攻勢嚇住。
遠遠的,正往這邊來的一隊修士,目送她們往通幽殿傳送陣方向去。
“那是誰?”
“中了‘神泣’的林蹊,她大概是要提前回去養傷了。”
“原來…,她就是林蹊啊!”
問話的青年修士和旁邊戴著面具的師妹互視一眼,眉心都有些蹙起。
世人都說林蹊中了‘神泣’,可是,她能這么快就坐起來嗎?
比當年…
“給吧!”
戴面具的女修輕聲傳音兩個字后,青年修士忙縮地成寸追上兩人,“在下云天海閣趙立。”
什么?
陸靈蹊和南佳人一齊望向對方。
趙立拱手,“聽說林道友中了‘神泣’之毒,我這里有我家宗主當年的一些應對之法。”他雙手奉上一枚玉簡,“道友可以試著做為借鑒!”
南佳人替陸靈蹊先接了過來,神識透進沒一會,迅速退出,“多謝!”
趙立在陸靈蹊拱手的時候,也回了一禮,“保重!將來我們在仙界再見。”
他把該給的東西給了,很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陸靈蹊接過南佳人遞來的玉簡,神識探進去,稍為嚇了一嚇,忙在額頭又逼出一點汗來。
“也不用做得太刻意。”
南佳人一邊拉著她往通幽殿的傳送陣云,一邊傳音道:“你身上不是有避塵珠、避水珠什么的嗎?回頭,我再幫你往外面傳一傳,就說…,你平時見人的時候,都是很注意形象的。”
做為女修,注意形象很正常。
云天海閣的那位吳宗主雖然厲害,可是,跟殺神陸望一樣厲害的師妹還是天道親閨女呢,誰規定就不能比他好的快一點?
南佳人也打聽過云天海閣的事,“放心,吳求再厲害,肯定也沒能像你這樣,在幽古戰場殺生百萬。”
“唔!”陸靈蹊傳音,“回頭你跟柳酒兒往外面說一說,我之所以連被褥都帶著,是因為這被褥都被我在疼的時候咬壞了。”
“行!現在就弄證據,一會兒到了通幽殿,我在看守傳送的執事面前,不小心弄給他看。”
陸靈蹊就靠在被褥上,很快靈力侵進,硬生生地在上面弄了幾個‘證據’。
天淵七界,雙盟坊市陽光燦爛,來來往往的修士,大都面帶笑容。
天道圓滿,又擁有了可回復靈脈,升級靈脈的了食靈蜿蟲,七界到底是越變越好。
不管是到亂星海,還是到幽古戰場做任務的修士,回來時,都帶了大筆的資源。
大家相信,等到天道親閨女回來的時候,還會給大家更多的驚喜。
畢竟,她才入幽古戰場三十六年,未來還有六十幾年呢。
看守通道的聯盟和七殺盟執事,從沒有想過這時候還會有人回來。
兩人商量好封閉了大殿,自個快活去了。
裝著異常虛弱的陸靈蹊看著空蕩蕩的大殿,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是氣好,還是笑好。
“傳送的時候,對神魂方面,也是有負擔的。”
青主兒瞄瞄四周,笑著道:“你干脆就裝著在這里睡了一夜,沒辦法動。”
“嗯!是個好主意。”
回家了,不用擔心仙界的某些人又把她拎過去談什么話了,陸靈蹊身心放松的很,“不過,你要看著外面,有什么異動,早點通知我。”
“你還真睡呀?”
“那當然!我擔心師兄師姐他們的安全,這些天都沒休息呢。”
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再應對一下仙盟的那些老狐貍。
“那好吧!你躺著,我盯著。回頭,我就把根扎到鴻蒙珠境和天渡境的裂縫處。”
那里的靈氣,含有大量鴻蒙、混沌之氣,于她長大也很好的。
“都隨你。”
反正扎根也扎不了多久,葉貓兒他們去亂星海的時候,她肯定還要跟著。
陸靈蹊隨便扔了一個凈塵術,就滾到了有鮮明證據的被褥里。
這個傳送通道,關系到整個天淵七界,她才不擔心有人打進這里呢。
可惜,日落日升,又是一天開始,陸靈蹊也沒等到該過來執守的修士。
這可怎么辦?
就在這里等著?
萬一一直沒人進幽古戰場,她還要一直在這里?
青主兒看到她黑著臉,忍不住‘咯咯’直笑,“弄點動靜吧!要是不弄動靜,也許幾個月都沒人來。”
咚!咚咚咚…
陸靈蹊大力踢向大門。
大殿的禁制微微閃動,很快就吸引了遠處執事弟子的注意。
此殿也叫通幽殿,雖然建于聯盟,可是七殺盟方面,也有感應牌。
那執事弟子還沒來得及上報,坊市里就有數道強者氣息直沖過來。
青主兒連忙藏好,陸靈蹊也忙半躺到好像船形花瓣的重影身上,當然,破被褥也被她隨意地卷吧卷吧,放在了身后倚著。
“什么人?”
大門的禁制迅速閃動,無聲大開的時候,五個化神星君沖了進來。
“林蹊?”
閑風沒想到會是她。
沒人能想到,應該在幽古戰場大賺仙石的家伙,會在這樣虛弱的姿態,好像死人一般,出現在這里。
“你…,出了什么事?”
閑風大長老的腦子到底轉得快,想到風門離開,佐蒙人可能的反擊后,面色不由大變,“我們,我們在幽古戰場的人都怎么樣了?”
林蹊都變成了這個樣子,那其他人呢?
一時之間,五位星君的心跳,都快了好些。
陸靈蹊看著又迅速趕來的幾道遁光,好像受不住刺眼的陽光般,慢慢抬手,揉了揉額,“放心,大家…都沒事!”
她虛弱的好像都沒力氣說話,聲音很小很小,“我回來前,無相界的兩個大隊,才和各方合作,一起殺退了佐蒙人的百萬大反攻。”
“那你…”
“我中毒了。”
說到這里,陸靈蹊掩著口,小聲咳了兩下,“昨天我就回來了,可是,沒人給我開門,我也沒力氣叫門,現在麻煩前輩,送我去千道宗駐地。”
七殺盟的周淮上前兩步,“中…中毒?”他正要伸手,被閑風星君當場打下,“什么毒?”
他手上靈力一動,一大團靈霧托住陸靈蹊的花瓣小船,“方便告訴我們嗎?”
陸靈蹊沒有說話,給他摸了一枚介紹‘神泣’的玉簡出來,“無物可解的。”
無物可解的‘神泣’在半個時辰內,傳遍了整個雙盟坊市。
渲百緊張地盯著聯盟的數位丹師,希望他們能給點希望,可是一個又一個,全都緊蹙了眉頭。
“師伯,我想回家了。”
陸靈蹊可怕他們在她身上再動針,把醫廬那邊給的建議,也全都給他們看了,“我想回家歇一歇,再閉關應對‘神泣’。”
“…好!我們回家。”
渲百的眼睛都紅了,“師伯帶你回家。”
他把他們手上的玉簡要回來,再次用飛毯把她托住,“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師伯絕不攔你。”
他答應了她多少事?
可是,好像從來沒有兌現過。
現在能兌現了,可是…
渲百難過壞了,“回頭師伯把盟里的事務交了,帶你四處逛逛去。”
想去百禁山,就去百禁山。
想去龍族玩,就去龍族玩。
“…師伯,沒時間的。”
眾目睽睽之下,陸靈蹊只能回以苦笑,“去天海閣的前輩能逆毒而上,我也想試試。”她的聲音很虛弱很小聲,卻很堅定,“而且,從中毒的時間看,我如今…已比那位前輩好多了。”
“好!都依你,都依你。”
渲百以神識罩住她,帶她直奔通天傳送陣。
一路上,坊市上的人只要遇到了,都先一步給他們讓路。
原先熱鬧的坊市,這一會,沉默了很多很多。
沒過半刻鐘,陸靈蹊就在自家師伯的保護下,回到了無相界的玄天宗坊市。
渲百沒心思回應所有奇怪看來的視線,又帶著她,從傳送陣轉回千道宗。
消息在一個時辰后,全面暴發。
連遠在昆山界閉關的芙晚星君,都被莫驚鴻叩關而出。
“就她一個人回來了?”
“是!”
莫驚鴻的面色非常不好,“聽說昨天差不多未時就回來了,可是,通幽殿里沒人,她沒力氣叫門,愣是休息了一夜,今天才叫的門。”
芙晚心中一陣刺痛,“守殿執事,他們是怎么處理的?”
“各鞭了三十打神鞭,卸了職務。”
“…隨我一起,去看看林蹊吧!”
寧師妹也不知道如何的心痛。
芙晚星君帶著師侄莫驚鴻轉道通天傳送陣往千道宗去的時候,各界都有修士想往千道宗看一看。
佐蒙人的報復,表面上是對著林蹊一個人,但事實上,有腦子的都知道,人家不僅要對付林蹊,肯定也要對付天淵七界。
雖然,對方的報復,可能主要集中在無相界,但…在外面的時候,大家是一個整體。
他們都受了風門的惠,在幽古戰場多賺了正常數的幾倍。
雖然說,大家都與震幽牌擦肩而過了,可幽古戰場上,佐蒙人那里,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大仇人。
余呦呦與德成星君正好與他們遇到一處。
這里面單獨趕來的還有葉湛秋。
通天傳送陣一次傳送不了這么多人,后趕來的,還要等著下一輪。
千道宗里,陸靈蹊知道,她還要等著好些人的看望,為了將來,一時之間她也根本不敢把真實消息相告師父、師叔。
她沒那么多幻形毛,只能由著他們真實的著急、心痛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