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豐穿著兩身厚厚的千道宗法服,趴在雪地里,默默觀察有序退走的一隊人。
今天吃飽了。
還儲存了好些‘糧食’。
再動手…
吉豐雖然萬分渴望,卻不敢再動手了。
至少現在不能再動手了。
人族的元嬰修士每死一個都是大事。
這里又是千道宗的地盤,他們很容易往仇人身上想,一旦想多了,可能就會懷疑到他。
雖然他留下的痕跡不再是爪子,可是,這些修士腦子都足的很,萬一呢?
搜魂久誠,吉豐發現了一個他想避也避不開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太巧了,截殺他們的行動,那林蹊都參與了。
甚至那個叫玄華的妖修,能懂陣,能用陣騙他們那么長時間,都與她有關。
而且玄華的九方機樞陣玩得遠不如林蹊的溜。
吉豐眼中染上一抹腥紅。
那天,他要是不是利用了牧樵臨死時同歸于盡的心理,可能就真要被她困死在那里了。
但她是用什么方法找到他的?
還兩次在路上堵著他?
那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在無相界犁著走,感應王后,這些修士正常是不可能知道的。
至少久誠就不知道。
但是林蹊…
這個被天道厚愛,有天道親閨女之稱的家伙,似乎去過很多地方,連混沌巨魔人都見過了,那混沌巨魔人那里,有沒有關于王后的記載?
吉豐的心是熱的,又是冷的。
熱的是,他可能找到王后的線索了,可是,那林蹊奸滑如鬼,連佐蒙圣尊都想借他之力除她。
其身上有大氣運,一個不好就可能就不是他殺她,而是她反過來帶著人殺他。
不對,她早就干了。
她一直在努力地殺他。
若不是她在人、妖兩族調和,若不是她請動美魂王,若不是她一路從西狄草原跑到那片百禁山,吉雨他們又如何會死?
渲百和牧樵再厲害,沒有美魂王相助,也只能是吉雨他們的口中糧。
吉豐抓住積雪,恨不能把它當林蹊一樣,生生地捏爆。
她一定知道王后的消息,肯定的,要不然,怎么會那么積極地除他們?
陸靈蹊在神道大殿里,突然感覺身上的寒毒又爆發了。
一種無可抑制的冷,先從后背開始,從骨頭縫里透出來,迅速漫延到全身。
不對啊!
陸靈蹊一連往口中按了兩顆旭陽丹,才把寒毒壓下一點。
“我以后不跟你提北原了。”
師妹冷的臉上發青的樣子,把尚仙嚇了一跳。
“…不是北原的問題。”
陸靈蹊接過師兄遞來的熱茶,努力按下翻涌的心緒,“師兄,如果久誠是死在吉豐手里,那你說,吉豐有沒有搜魂?”
很有可能。
一瞬間,尚仙的后背也有些發涼。
雖然有關六腳冥蟲王后的消息,他連南佳人都沒說,可是,能修到元嬰中期的久誠絕不是笨人,他對林蹊的了解,又遠盛旁人,如果吉豐把所有事,都跟師妹串起來,很可能…
師兄妹兩個再互視的時候,眼里不可避免地都帶了一抹有如實質的凝重。
“你就在宗內呆著。”
“我要出門。”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尚仙擔心她的安全,想依托宗門大陣保著她。
陸靈蹊卻覺得,她在宗門,會成靶子不說,還有可能連累很多同門隕命。
“師兄,你聽我說…”
“我不同意!”尚仙阻止,“我是你師兄,是掌門…”
“對,你是掌門,所以你身上的責任才更大,你要護的是千道宗,是千道宗千千萬萬的弟子,不獨我一個。”
陸靈蹊笑笑道:“而且出門分很多種,我可以借這次的寒毒,說是到靈界找辦法治傷,順便訪友。”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
好像她才在爺爺那里說過,最近不出門的。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啊!
“只要我不在,吉豐為了他家的王后,我想大概是不敢打草驚蛇的,也就是說,他不會對我們千道宗怎么樣。”
是個辦法。
不過,尚仙的眉頭并未舒展,“其實你是想裝著去靈界,暗里還是會回來的是不是?”
“是!”陸靈蹊點頭,“我答應我爺爺,最近幾年都在宗內的。”
人在家中坐,禍都從天上來。
再往外跑,誰知道什么樣?
陸靈蹊不敢再惹事,“秘密回來,我閉關就是,正好,抓緊這個時間,真真正正地修煉一段時間。”
說是閉關,她可以進鴻蒙珠境啊!
到那里閉關,更心無旁騖。
“師兄,只要你們裝著不知道吉豐化成人形就成了。哪怕在真顏法鏡上看到他了,也要裝著不知道。”
陸靈蹊努力想她如果是吉豐,在無相界尋不到王后,要怎么辦。
尋她這個可能知道一點線索的人是個辦法。
但是,他的笨辦法,也一樣是辦法。
天淵七界他已經跑完無相界了,如果她在無相界,他可能會找她,但是,連她都不在無相界了,他肯定更想離開無相界。
“玄天宗坊市那里的真顏法鏡,最好鬧的天下皆知,讓他不敢打通天傳送陣的主意。不能走通天傳送陣,他就只能在絕地之門上想辦法。”
一口熱茶從喉間入腹,所過之處,都稍為暖和起來。
陸靈蹊把熱茶全都飲盡,“你不是說莫機淵那里,早就做好準備了嗎?那就再把準備做足一點。總之現在的我們,還是以拖延時間為上。”
師父他們總會回來。
她多修煉一個月,跟少修煉一個月,也完全不一樣。
“師兄,就這么決定吧!北原的事,就請山海宗那邊,幫忙編個窮兇極惡的魔門大修出來,或者,我們自己編個也行。”
“…好吧!”
確實是不錯的方法。
尚仙再次看了一眼悲風堂傳來的一連串名字,只能妥協,“不過,你把冰肌給了你爺爺,現在自己也不方便了吧?”
他抬手遞過一面令牌,“這是甲庫的令牌,第三個玉架第五個玉盒里,裝著一片冰肌,暫時借你用吧!”
又一片冰肌?
陸靈蹊好奇,“哪來的?”
“是你在亂星海時,閔浩師兄無意中得到的。”尚仙嘴角帶了點笑意,“他沒錢,當年為了沈容,欠了一屁股債,所以就跟宗門換了靈石和丹藥。”
真好!
“那行!”
陸靈蹊站起來,“東西我借著了。南師姐那里,你看著一點,只要三天內沒事,基本就不會再有事了。”
希望如此吧!
尚仙目送師妹去甲庫,摸出與南佳人單線聯系的專送寶盒,默默等待著。
他現在反而希望,是他和林蹊猜錯了。
殺久誠的不是吉豐。
只要不是吉豐,憑南佳人的機警,一定可以平安歸來。
反之,他就只能寄希望于吉豐真如他們所想,輕易不敢打草驚蛇。
不過半天的功無,人心惶惶的千道宗的,又重新回復到有序的狀態。
冰原擊殺久誠長老的是魔門久不出世的血瞳姬蒼。
對千道宗的很多人來說,只要不是吉豐,管他什么魔修,那都是不怕的。
今天的場子總有一天長輩們會找回來,哪怕長輩們一時找不回來,也沒才能,總有一天,他們也能幫忙找回來。
只要不是能擊殺化神境的六腳冥蟲吉豐,血瞳姬蒼再鬧,肯定也不敢鬧到千道宗來。
周華利等人的心定下后,對師父的寒毒,也不由上心起來。
“師父,您真要去靈界啊?”
栗苒萬分不舍。
“不去怎么辦呢?”
陸靈蹊摸摸徒弟另一邊甚為白嫩的小臉,“吉豐還在外面,誰也不知道他再出來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
血瞳姬蒼在冰原鬧事,為師空有十面埋伏,卻因為寒毒不敢去。
這一次,一為寒毒,二為交友,如果能請動幾個到無相界就更好了。”
好像是呢。
“師父,要不然,讓我陪您一塊去吧!”
葉貓兒上前一步道:“您不舒服,我可以…”
“不必了,你們現在最重要的是修煉,是打好所有基礎。”
陸靈蹊看看都想毛遂自薦的徒弟們,直接搖頭,“這一次我要走的地方可能有些多,帶著你們也不方便,不過,我答應你們,以后有時間,陪你們一塊游歷七界。”
又畫大餅了。
葉貓兒懷疑他們永遠都不可能跟師父一起游歷七界。
師父太忙了,不是這事,就是那事。
“我不在家,那位方永前輩你們要照顧好了。”
雖然已經跟爺爺通過氣了,陸靈蹊還是有些擔心,“他的年紀大了,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你們都盡量依著他。”
“是!師父放心,您不在家我們也會看著,不會讓別人欺負他的。”
方永前輩人挺好的,還會做得一手好菜,哪怕比不上食坊的大師父,可是,大師父多忙啊?
宗內弟子太多了。
他老人家做的飯,現在要憑抽簽的運氣呢。
掘地館的藥膳是好,可是花的靈石也更多。
難得方永前輩的手藝好,高興的時候又愿意給他們露一手,他們巴結還來不及呢,
丁滿鵬正在代大家保證,就被葉貓兒踢了一腳,“我們金風谷的人誰敢欺負?師父,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等您從靈界回來,我們保證不會讓方永前輩瘦一丁點的。”
陸靈蹊裝著沒看到他們的小動作,“那行,你們好好看家,為師會盡快回來。”
已經大半天了,南師姐那邊一直沒事,她也可以放心了。
陸靈蹊站起來,“不懂的,誰都可以問。不用攢著。”
“是!師父您一路平安!”
傳送陣修復了,別人不能走,師父還是可以走的,所以,這一路上,他們也不用擔心她被吉豐堵著。
陸靈蹊揮揮手,在修復了,卻始終沒對外開放的傳送陣消失未久,就有喜歡八卦的修士,把她聽到冰原出來,寒毒加重的消息傳了出去。
這個時間差,尚仙拿捏的非常好。
吉豐從冰原過來,不管是搜魂還是以聽八卦的方式打聽林蹊,都只能自嘆倒霉,遲來了一步。
冰原!
吉豐繞開南佳人的隊伍,以更快的速度趕往千道宗。
再沒抓住林蹊,沒把她搜魂之前,他還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所以,放過就放過吧!
只要找到王后,救她出來,以后,他想殺誰就能殺誰,吃一個扔一個都行。
吉豐打定主意,救出王后到無相界時,他第一個要毀的就是千道宗。
至于莫機淵…
他現在想也不想。
天淵七界有七個界域,如果指靠他一個人,慢慢探查,還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
搜魂林蹊,或者逼她把封印王后的地方明確指出來,他想救就太容易了。
吉豐只恨如今的他,不能用更快的翅膀。
哪怕心急如焚,他也只能耐著性子,以好像結丹的修為,在沙沙下落的鵝毛大雪中趕路。
半上月后,他終于站在千道宗坊市的東門之外。
此時的他,已經又換成了藍色薄衫。
遠遠地,地下秘洞里,通過鏡光陣,梁通早就注意到此人。
他在暗門干了多少年?
外面的家伙,一會看坊市的門,一會兒又抬頭看千道宗的山門,那眼神絕不是好奇。
那里流動的幽暗光芒,看著似乎閃動著血腥,里面的流露出來的,是憤恨是…急不可耐!
梁通正要他細再查,就見對方的眼睛,透過鏡光陣,好多要看到他一般。
他嚇的一激靈,連忙撇開眼睛,只以眼角余光觀察。
修仙界感覺靈敏的人多著了。
這吉豐只怕亦是其中翹首。
吉豐心中的那一點被人偷窺異樣,終于又消了去。
他在心中嗤笑一聲。
告誡自己,不要因為林蹊的氣運強,就老是疑神疑鬼的。
如今的千道宗有什么人能偷窺他?
搜魂久誠,他可是知道,這無相界的第一道門,根本就是花架子。
兩個化神修士,渲百在玄天宗看守通天傳送陣,防著他逃上界去。
隨慶又到了幽古戰場。
剩下的…
哪怕重平和宜法元中元后修士都在,也不能偷窺于他。
至于林蹊,她敢在外面嗎?
久誠可是說,此女善于借用別人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