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為什么?”慕櫻很激動,紅了眼睛。
“因為你。”鐘南照舊平靜無比,比起慕櫻的驚慌失措,他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因為我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慕櫻有些失控,想要抓住鐘南問個明白。
鐘南卻迅速退到安全的距離外:“如果你想不明白,問我也沒用。”
他轉過身,大踏步朝房屋走去。
慕櫻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天完全黑了,木屋的長廊上掛起一溜燈籠。
他的背影瘦長挺拔,卻孤獨。
慕櫻似乎有些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同時卻又被巨大的悲傷和恥辱感占據了所有心思。
她不想哭的,她的神情甚至很兇狠,然而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流了滿面。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看到慕二娘子站在門口挑著燈籠四處張望,她才低著頭回去。
“我不想吃飯了。”她悶悶地和慕二娘子說,她不想看到鐘南若無其事的嘴臉,也不想讓家人看到她的落魄和失意。
太傷人了,啊不是,是太丟人了!
這個陰險狠辣的狼崽子,真不愧是木牌黨頭目的兒子!深得真傳!深藏不露!好狠一刀!
慕櫻破天荒開了門,從門里走進去,而不是跳窗而入。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著黑沉沉的屋頂發呆。
呵呵…要走就走吧,對于變了心的男人,她不稀罕!
她這樣想著,忘記了饑餓。
她聽見飯廳里傳來歡快的笑聲,聽見家里人在木質走廊上“踢踏、踢踏”懶洋洋地走動。
聽見家里的貓貓狗狗打鬧咬架,聽見幸幸的弟弟瓜瓜“哼唧哼唧”的小聲哭鬧。
有人走到她的房前輕輕敲門,她擰緊了一顆心,期待那個人是鐘南。
然而開口的卻是慕安:“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別管我啦!”慕櫻煩躁地用被子蓋住頭。
慕安走了,又有人來了,久久停在她門前一動不動。
她猜著是鐘南,卻硬撐著沒有搭理。
過了很久很久,所有聲音都沒了,只有窗外的草蟲“唧唧”地叫著,是一種可怕的寂靜。
她突然驚出一聲冷汗,飛快地跳下床打開門沖出去。
長長的走廊空無一人。
天空黑沉沉的,沒有一點星光。
遠處的月亮湖“嘩啦嘩啦”地響著,什么都看不見。
恐懼就像潮水一樣襲來,她喘不過氣,瘋狂地沿著長廊奔跑起來。
瓜瓜被吵醒,發出響亮的哭聲。
慕云晗打開門,問了一句什么。
慕櫻統統聽不見,她一口氣沖到走廊盡頭,鐘南的房門前。
門大敞著,里頭空無一人。
琉璃制的風鈴“叮鈴鈴”地響著,空寂而孤獨。
慕櫻一言不發,大步沖入房中。
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所有物品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若不是鐘南慣用的橫刀不見了,她幾乎以為他只是出門去散步了。
但她知道不是的,他真的走了。
“小櫻,鐘南走了。”慕云晗走進來,試圖伸手去碰觸她。
慕櫻退開,大聲道:“你們為什么要放他走?他知道我們家所有的秘密!”
慕云晗皺起眉頭:“難怪鐘南要走。行吧,你心里不快活,想發脾氣就發脾氣好了。
如果你還想跟他在一起,就仔細想想他為什么要走。如果不想和他在一起,就不用想了。”
“啊…好困。”
慕云晗掩口打個呵欠,很沒同情心地道:“你繼續鬧啊,我累了,你也知道,幸幸和瓜瓜太鬧騰了,我一天給瓜瓜哺好幾次乳,睡不夠。”
她很無情地走了。
慕櫻又氣又委屈還難過丟臉,眨了眨眼睛,大聲說:“嚯!睡吧,睡吧!走吧,走吧!都不用管我,誰離了誰不能活呢!”
回答她的是“啪!”的一聲門響。
至于其他人,根本就沒出來看過。
慕櫻癟癟嘴,擦去眼角的淚水,氣呼呼地去砸慕安的門。
慕安許久才開了門,呵欠連天:“干嘛?明日我還要下山賣糧食呢。鐘南不在,我必須靠自己了,很辛苦的。”
慕櫻坐在門檻上,賴著不許他關門:“你一把年紀了,不成家嗎?”
慕安笑了:“誰說的,我看上了一個姑娘,和姐姐說了,她答應去打聽一下,沒大問題的話,就使人去說親。”
慕櫻仿佛被針扎了一般跳起來:“什么時候的事?我為什么不知道?”
慕安斜瞅她一眼:“就是今天晚飯時的事啊,你又不肯去吃飯,當然不知道。
我和你講,她人很好,知書達理,家里是逃避戰亂搬到山下的,開了個小鋪子,一家人都不錯。”
慕櫻不出聲,半晌,發出輕輕的啜泣聲。
慕安被驚到了,小心翼翼地道:“你怎么了?”
慕櫻癟著嘴叫:“哥,我被人踹了!我被鐘南給踹了!”
“噗…”慕安笑出聲來,被慕櫻惡狠狠一眼瞪過來后,死死捂住嘴,身體卻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叫你笑,叫你笑!”慕櫻捶打他。
“咳咳…”慕安捉住她的手,笑道:“有句話怎么說的,惡人自有惡人磨,你和鐘南在一起這么久,你說說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慕櫻有些愣神,能干?善良?聽話?能打?有特長?沒廢話?好看?事事以她為先?
慕安嘆氣:“有主意,很有主意,和你一樣有主意,這個你清楚吧?”
慕櫻道:“他當然有主意了,不然也不會說扔下一切跟我走,就真的跟著我走了…”
說到這里,她又悲從中來,人家是始亂終棄,她是還沒來得及亂就被棄了,男人果然都是善變的。
“兩個很有主意的人在一起,你覺得會怎樣呢?總有一個人要屈服的,不然這日子就沒法過。”
慕安就像一個上了年歲的過來人,說得頭頭是道:“之前鐘南一直將就你,所以你竟然忘記了他其實也是一頭狼。
現在你惹著他了,他不想將就,所以就走了。你若是還想和他在一起,就得有所表示,有所退讓。”
“憑什么啊?我都不知道怎么惹著的他!”慕櫻又把悲傷轉化成了憤怒。
“小櫻,感情是對等的。”
慕安拍著她的發頂,語重心長:“家人重要,愛人同樣很重要。
倘若是你處在和鐘南同樣的角色地位,我和姐姐是絕不答應的。”
為你傾盡所有,你卻愛家人遠遠勝過愛我。
不能說你錯,所以只能是我錯,只能是這段感情有錯。
慕櫻恍然大悟:“所以他說讓我跟他離開?”
或許只有離開這里,才能找到兩個人之間該有的平衡,才能看清彼此的未來。
否則終有一天,總會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