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雨越來越大。
崔元笑得臉都僵了:“回九爺的話,小人被夫人買下之前,是在前兵部尚書家做管事的…
他家犯了什么事?還不是因為牽扯到今上前往齊國為質一事…對,小人在外頭漂泊了好些年。
什么苦頭沒吃過?好幾次險些餓死了,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誰想會被夫人買下來呢?”
顧漪瀾微微笑著:“那時候你們夫人年紀還不大吧?生意剛起步?”
崔元嗯嗯啊啊地敷衍著。
一個好管事是不能隨意說道主人的事的。
顧漪瀾也不生氣,站起來撫摸著門柱,感慨:“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神官宮比我居住時更有人氣。
就連這柱子,也比從前更有光澤更干凈,你們是不是重新上過油漆了啊?”
“并沒有,只是每天早晚都有專人擦一遍。”
崔元神秘兮兮地笑著,壓低聲音:“我家大人有潔癖,夫人為了讓他高興,任何細微之處都不放過。”
顧漪瀾不說話了,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雨。
崔元也不說話了。
他知道,這位前神官大人婚姻不幸,從前住在神官宮時,就只是獨自一人。
那位前神官夫人若要見他,還得使人過來請,或者是提前知會,得到允許才能過來。
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有人關心他是不是潔癖,喜不喜歡柱子被擦得锃亮呢?
讓你喜歡到處躥,不老老實實待在自己屋里!
這回不舒服了吧?就是要讓你說不出話來!
外間傳來一陣嘈雜聲。
有人快步進來道:“大管事,大人回來了!”
崔元連忙滿臉堆笑地迎出去。
幾盞燈籠迤邐而來,顧鳳麟被一群人簇擁著快步走了進來。
看到顧漪瀾,也絲毫沒有驚訝的意思,優雅地解了披風遞給崔元,淡淡行禮:“九叔深夜來訪,是為何事?”
“江允后天走,稅賦新政亦是后天頒布,你是怎么想的?”
顧漪瀾帶了幾分審視,靜靜地看著顧鳳麟。
顧鳳麟與他名為叔侄,其實并未比他小多少。
說起長相風度才智,二人其實不分伯仲。
所不同的,他因為早年不問世事,看起來更冷漠無情。
而顧鳳麟,多年在俗世當中打滾,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溫和模樣。
他想,大概也許,看起來溫和的男人更招人喜歡?
顧鳳麟察覺到顧漪瀾的打量,卻是不怎么在意,自在地接過崔元親手捧上的茶,微笑著說道:“江允走,新政頒布,這兩者有關聯嗎?”
顧漪瀾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或許沒有。我以為,你會夤夜追趕上去,殺死江允呢。”
顧鳳麟神色不變:“難道九叔打算這樣做,然后嫁禍于我?”
叔侄二人目光相接,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冷意和不相讓。
“阿麟啊,這世上不止是你一個人聰明,你所想得到的,別人也會想到。你好自為之吧。”
顧漪瀾最先收回目光,站起身要走:“那些人,不會看著你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