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館的人能做的事情其實很有限,大部分時候,他們需要國內部門的授權,才能在國外行事。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太刻板,而且比較誤事,才有霍紹恒他們特別行動司的誕生。
兩個美國律師連連點頭,坐在小會議室里,仔細填著有關顧念之的履歷資料。
他們對顧念之并不熟悉,但是顧念之是他們律所雇員,律所的人事處有顧念之的詳細資料。
這倆美國律師馬上跟美國律所聯系,此時美國正是下午兩點左右。
這倆律師打電話回到美國律所,經過一番折騰,終于直接聯系到美國律所的人事總監,說了顧念之的事。
當律所的人事總監知道顧念之有可能在德國失蹤了,非常重視,馬上把顧念之的履歷資料發給兩位律師,同時給何之初特意留給律所高層的一個號碼發了短信過去。
這個號碼只有律所高層知道,下面的人員都不知道。
何之初曾告訴他們,如果他回老家了,而律所有非常棘手,需要迅速解決的事,可以給這個號碼發短信,否則的話,千萬不要聯系這個號碼。
這么多年,他們也確實沒有用這個號碼聯系過何之初,這是第一次。
為了安撫這兩個美國律師,律所的人事總監跟他們說:“我已經把消息轉發給何大律師,他知道會跟你們聯系。”
律所的人事總監知道顧念之是何之初一手招進來的,招來之后也選擇親自帶在身邊教導。
按規矩,顧念之是新進所的菜鳥律師,是不可能一步登天由何之初這個級別的大律師兼合伙人來帶的。
但規矩是什么?
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何之初親自叮囑要帶顧念之,律所的人事部門也不會不知好歹,一定要跟他講規矩。
律法不外人情,能做到高層的人,個個都是人精。
在華夏帝國駐慕尼黑大使館的兩個美國律師聽說已經轉告給何之初了,馬上說:“我們也試圖聯系過何大律師,但是他的電話都打不通,一直是留言信箱。”
“是嗎?這我不清楚,不過我已經給他發了短信,看他會不會給你們回電話吧。”人事處總監裝模作樣地表示他已經盡力了,并沒有說那個號碼是下面的人不知道的…
兩個律師見律所那邊已經盡力了,也沒有多要求什么。
他們在領事館里填完顧念之的資料履歷,才告辭而去。
這份資料履歷,當然是顧念之在華夏帝國里能擺出來的身份,包括后來出現的她的父親是顧祥文,也都在美國律所的資料表上。
華夏帝國駐慕尼黑大使館的副領事剛看見這張資料表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顧念之到底是誰。
因為這個副領事以前并不認識顧念之,他跟霍紹恒他們那個級別和層次、部門從來沒有關聯的時候。
而現在顧念之自身的情況也變了。
首先,顧念之的父親顧祥文找到之后,她就換了護照和國籍,不再是以前特別行動司給她的身份,而是以巴巴多斯公民重新入籍華夏帝國,這也是她這一次出國用的合法身份。
又因為她的身份已經查明,有人以此為理由,給她調低了她的安保級別,跟普通華夏帝國的公民沒什么兩樣了,不再享有以前霍紹恒給她的最高安保級別身份。
因為這兩點,這位副領事在領事館里查閱顧念之身份資料的時候,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按部就班的將顧念之失蹤的消息發回國內外交部,等待國內審核,確定他們能采取的行動范圍。
不過這兩個律師并不知道這些程序,他們從大使館回到希爾頓酒店之后,閑談起來,對華夏帝國駐慕尼黑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印象很好,兩人事情辦得順利,心情也很愉快。
回到自己房間剛收拾了一下,就見史密斯和另外一個同事黑著臉回來了。
得,一看這兩人耷拉下的臉皮,兩人知道他們這一趟不順利了。
“這是怎么了?別告訴我你們只是去報案,對方卻不肯立案!”一個律師夸張說道,本來只是想打趣一番。
沒想到史密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說:“這群豬!還真有膽子不給立案!”
大家:“…”
“還真被我說中了?為什么啊?!”剛才打趣的律師十分不解,“這種事也能不立案?!”
“我跟你說,這慕尼黑地區警局的警察們戲不是一般的多。先推脫我們不是顧律師的直系親屬,不能給她報案。被史密斯懟回去,說顧律師是成年人,不需要直系親屬報案,他們馬上又扯說我們的證據太少,連立案都不給我們立,非說顧律師也許只是貪玩忘了跟我們聯系,就是不肯承認她是失蹤了!”
跟史密斯同去警局報案的另一個律師不斷搖頭,唉聲嘆氣地說:“這可怎么辦啊?!他們這么混蛋!我敢打賭,顧律師一定不是因為貪玩忘了跟我們聯系!”
“還有沒有常識了?!”
另外兩個剛從華夏帝國駐慕尼黑大使館回來的律師也怒了,“這太過份了!這個時候,就需要他們的大使館出面了!”
“對了,你們去了顧律師所在國家的大使館,怎么樣?他們打算怎么辦?”史密斯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握在手里搖了搖,一口飲下。
“哦,他們的使館很棒!副領事親自出來見我們,還讓我們填了一份顧律師的資料表,他好像要請示上級。”
去了華夏帝國駐慕尼黑大使館的一個律師開始說他們那邊的情況,明顯比史密斯他們強多了。
“是嗎?”史密斯總算覺得好受些,“如果他們能親自出面報案,我看這些警察油子還敢不敢不立案!”
他將紅酒酒杯重重一杵,放到房間的吧臺上。
另一個律師也說:“我們當時還直接給美國律所那邊的人事處總監打了電話,他正好在辦公室,就把顧律師的資料傳給我們了,還說,他已經給何大律師發了短信,讓他知道這件事。”
顧念之是何之初親自帶的律師,如果她出事了,何之初肯定要通知到。
“給何大律師發了短信?管用嗎?總監知道何大律師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嗎?”史密斯懷疑地問,“我們四個人每個人不知道打了多少遍,到現在都沒有回信!”
他用手拍著桌子,正在義憤之中,突然聽見自己的手機鈴聲響了,不耐煩地拿出來一看,頓時呆住了。
“是…是何大律師的電話!”
史密斯舉著手機哆嗦,激動地喊起來。
這么多天聯系不上何之初,他們幾乎都絕望了。
房間里另外三個人也興奮了,都不說話,聚精會神的看著史密斯。
史密斯索性摁了免提。
何之初的聲音從手機的麥克里傳出來,是他們習慣的帶著r尾音的美式英語,“…出什么事了?人事處總監沒說清楚,念之怎么了?”
史密斯深吸一口氣,對著手機麥克沉聲說:“…顧律師,從十天前就失蹤了。”
手機那邊半天沒有說話,不知道何之初是沒聽明白,還是被驚到了,總之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史密斯以為那邊是不是掛電話,才聽見何之初的聲音傳來,他簡單地說:“我馬上回來。”然后就掛了電話。
史密斯和屋里的三個律師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又像是松了一口氣,“好了,何大律師馬上就回來了。”
他一回來,他們就有主心骨了。
何之初的房間里,他坐在窗前,一手支著頭,一手搭在沙發扶手上,一動不動看著窗外的景色。
時值傍晚,快要落山的太陽像個圓圓的咸蛋黃,貼在西邊的天空,正發出最后一絲余熱。
窗外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樹,晚風一吹,落下無數片小扇子一樣黃綠相間的小樹葉。
一個穿著素色綢絹衣褲的女子拎著一個小藤籃,正彎腰在銀杏樹下撿拾落葉。
像是感覺到有人看著她的方向,那女子抬起頭,對著何之初窗戶的方向笑了笑,正是溫守憶。
何之初并沒有看她,他的視線看著銀杏樹的方向,其實是放空的,腦子里一直在想著顧念之的事。
怎么會這么巧?
他剛離開,念之就出了事…
上一次是這樣,上上次也是這樣…
這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何之初不得不想,自己身邊,還是有拖后腿的人。
他以為自己早把那些人清除干凈了,現在看來,還沒有。
最大的罪魁禍首還潛伏在他周圍。
不管這個人是誰,是什么身份,一旦被他揪出來,一定會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這也是何之初暫時還不想把顧念之帶回來的原因。
因為他不能確定自己身邊就是完全安全的。
他原以為顧念之在霍紹恒身邊是絕對安全的,所以寧愿讓自己心里難受得要死也讓念之留在霍紹恒身邊,現在看來,也不是這么回事。
何之初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平息自己的怒氣。
過了一會兒,拿起電話吩咐自己的人手:“馬上準備,我要去德國。”
十分鐘后,何之初去何老爺子房間里道了別,做了一番安排,得到了何老爺子的同意后,才離開家。
等溫守憶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何之初已經走了。
“秦姨,大少爺已經走了嗎?”溫守憶憂心忡忡地問,“老爺子才剛剛做完開顱手術,他就敢一個人離開?”
秦姨坐在自己房間里,耐心地插花,她從花籃里挑選著從溫室里摘來的新鮮花卉,淡淡地說:“老爺子手術很成功,他沒有后顧之憂了。再說…”
秦姨沒有再說了,笑了一下,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像是亮起一道閃電,艷光奪目,不可逼視。
她緩緩回頭,看了溫守憶一眼,“阿憶,來,幫秦姨把這花插完。”
溫守憶款款走過去,跪坐在秦姨身邊,耐心地幫她把剩下的花和草一一擺弄起來。
秦姨的手撫上她的肩膀,那只手白膩得像是用羊脂玉雕刻出來的一樣,甚至比真的羊脂玉還要冰冷,“還是阿憶好,我什么都不說,你就能做到和我心里想要的插花一模一樣。”
“我是秦姨教出來的,怎么能不懂您的心意呢?”溫守憶好脾氣地笑,不敢看秦姨的臉。
實在是太美了,每次看,她是女人都能失神。
可何老爺子…
唉,怎么就這么沒眼色?
自從何老爺子的原配妻子去世之后,就連秦姨這樣的絕色女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但是這樣專一的癡情深情,又對女人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秦姨也是這樣吧?
溫守憶默默地把插好的花捧起來,說:“這花還是要放到老爺子房間?”
“不了。”秦姨悠悠地嘆氣,“在老爺子能起床之前,我們都不能進去。”
“什么?!”溫守憶失聲叫起來,“那怎么行?!秦姨您同何老爺子是夫妻啊!”
雖然是繼室,但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秦姨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大公子下令,那些人怎么敢不聽從?但是沒關系,只要老爺子能好起來,無論讓我做什么都可以。”說著,她將羊脂玉一般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這里,又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溫守憶嘆了口氣,贊道:“秦姨,人心都是肉長的,假以時日,老爺子一定能體會您的心。”
“借你吉言吧。”秦姨偏了偏頭,看向窗外,大大的眸子里如有繁星閃爍,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第二天上午7點,一架從美國波士頓飛來的私人飛機停在了德國慕尼黑國際機場。
何之初面無表情從飛機上下來,被人簇擁著,走機場的VIP特殊通道出關。
從機場海關出來,一輛定制的勞斯萊斯幻影加長防彈專車已經停在機場門口,等候何之初上車。
慕尼黑警方提前接到通知,甚至提供了兩輛警車,一路警車開道,暢通無阻,送何之初去了希爾頓酒店。
路上的行人車輛紛紛閃避,大家好奇地看著被警車簇擁的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到底坐的是哪國元首?
“最近不知道有外國元首訪問我們慕尼黑啊?”
“也許是私下出訪吧。”有人嘀咕,“這樣新聞里不會報道,但是接待的規格不會變。”
“哦,這倒有可能。”
大家閑話著,有人把何之初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專車拍到社交媒體上,讓大家猜到底是哪國的高層私下來到慕尼黑。
沒想到剛剛發出去,就立刻被全網刪除,而上傳照片的人連IP都被封了,并且他的手機立刻收到警方的警告電話,說他不經車主同意,私拍別人的照片并且放到社交媒體上是觸犯別人的隱私,會受到懲罰性索賠。
別的不說,光一個懲罰性索賠就比坐牢還讓人害怕。
坐牢的話,只要不是無期徒刑,總有出來的一天。
可是懲罰性索賠,可是會讓你一輩子陷于窮困之中,永生永世也抬不起頭。
對于這種人,罰款比坐牢要更讓他們有切膚之痛。
這樣一來,沒人再敢上傳何之初坐的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專車的照片。
何之初就這樣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希爾頓酒店門口。
史密斯他們一大早就接到電話,說何之初馬上就到酒店了。
他們立刻穿戴整齊,在希爾頓酒店門口等著何之初的到來。
當那輛由警車簇擁的勞斯萊斯幻影出現,史密斯他們壓根沒想到這是何之初的專車。
所以當何之初從這輛車里下來,帶著一眾保鏢和隨從往希爾頓酒店大堂走去的時候,史密斯他們簡直驚呆了,愣了一會兒,才趕緊跟上去叫道:“何大律師!”
何之初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見史密斯他們四人沖了過來,點了點頭,右手輕輕揮起,他身邊的保鏢馬上讓開一條路。
史密斯他們走了過來,被何之初的排場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他站在那群彪悍的保鏢和隨從當中,依然是清冽冷漠的神情,瀲滟的桃花眼里不帶絲毫感情色彩,身形雖然沒有那些保鏢們粗壯,但是他的氣勢無人能敵,就像一個王者,君臨天下。
史密斯不由自主產生一股敬畏的心理。
這同把何之初當老板是完全不同的心理狀態。
“何…何大律師…”史密斯戰戰兢兢地打招呼,目光不斷往何之初身邊那些保鏢和隨身瞟過去。
好像只過了十天,那個雖然淡漠寡言,但儒雅謙和的何之初不見了,現在的他,讓這些以前認識他的人陌生又熟悉。
何之初一看史密斯他們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但他這時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跟他們解釋。
“跟我來。”何之初淡淡說了一句,轉身走進酒店大堂,進了電梯。
史密斯他們趕緊跟上,在被保鏢們擠得滿滿的電梯里占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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