鉆出天窗準備往下跳的時候,巴豆看到下面仰頭看著自己的七七,忙停下動作。
“七七,你先回去,待會我就回,不用等我了,快走快走。”
娃兒沒動,依舊仰頭等著他跳下來。
巴豆給急了,“哎呀叫你走就走,磨蹭啥?老大還有事呢,是秘密,這次不能帶你了啊。帶著你又不能跟我聊天,小悶葫蘆一樣,走走走!”
他手背上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有沒有沾上蟲子,萬一下去染上七七,小可憐就得更可憐了,說不定都不能好好長大。
巴豆小臉有些沮喪,等七七走了,再見面的時候可能他一只手就成烤豬蹄了。
底下,聽了他的話,七七小嘴輕抿,隨后垂了頭慢慢走開。
確定小娃兒走了不見人影了,巴豆才從上頭跳下來,趕緊看自己的手。
看不清。
天黑了,這里沒燈啊。
“破地方,連個燈都不點,還衙門呢,省燈油嗎?摳門兒!”
憤憤不平罵了句,巴豆耷拉著腦袋,這才邁開小短腿,準備去找處有燈的地方再看看手背。
要是出血了,那他今晚就不回去…了?
爹娘肯定會好擔心他的,說不定就叫整個衙門的衙役一塊出動幫著把他找出來,到時候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他要怎么收場?難道躲著爹娘避而不見?
短短一截路,巴豆走得一步三嘆。
從今兒起,他巴豆小爺就要變成獨臂龍了。
到時候,娘親肯定會難過得掉眼淚,然后爹爹會把他打得屁股開花。
離了暗牢,在過拐角的地方,巴豆差點跟人撞上了。
避開身子的時候,小爪子被一只軟軟的手給拉住。
“嗷!”等看清是誰,巴豆差點沒跳起來,拼命甩手,“七七,放開放開放開!”
七七沒放,眨巴著眼睛疑惑的看他。
“七七,快點放開,你是不是想死啊?!我、我可能沾到瘟牤了!”瞅著小家伙不諳世事的模樣,巴豆想哭,“平時看著弱不拉幾的小豆芽一樣,力氣咋那么大?快放手,小心蟲子鉆你身上去,你趕緊檢查檢查身上有沒有傷口之類的。”
奮力把爪子抽回來,巴豆立即遠離了七七幾大步。
要不是七七不會說話,他還不敢把真相說出來。
讓七七知道也好,說不定以后還能叫七七給自己打打掩護。
有時候有個這樣的小弟,也是不錯的,至少不用擔心他會告密。
七七愣了下,在巴豆腦袋瓜子天馬行空的時候,上前又牽住了他,趕在巴豆再次跳起來之前,搖搖小手,示意自己沒事。
然后又把巴豆的手舉到遠處透過來的光線下,讓他看清楚,那只手背上雖然被抓了一把,但是只有兩道淺淺的印子,雖然滲了些血絲出來,上面卻沒有看到瘟牤的痕跡。
“…你的意思是說,其實我沒事?”巴豆懷疑,“就算手背沒有蟲子,萬一蟲子鉆進去了呢?也不是不可能啊,我不能這樣回去禍害爹娘他們。”
七七想了想,在巴豆陡然睜圓的眼睛下,給巴豆手背抹了點口水,然后抬頭,朝他笑。
繼而,轉身就跑。
“…”回過神來的巴豆一聲大吼,“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你居然敢給你老大我涂口水!”
“你跑,你跑!我告訴你,跑了和尚還有廟呢,我就不信你不回來!”
“還跑?還跑?敢戲弄老大,逮著了揍你屁股開花!”
兩道小小身影在夜幕下的雪地上追逐,奶聲奶氣的暴吼不時響起,為冬日冷清的空間增添了熱鬧。
淺淺月色,柔和映照著兩個小娃娃的臉,照出他們臉上歡快的笑顏。
回到別院,巴豆顧不得去擦腦門上跑出來的汗珠,瞅著廳里坐著的身影就沖了過去,一把抱住柳玉笙,抱的緊緊的。
在柳玉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娃娃又轉身抱住站著的男人小腿,仰頭,“爹爹,你說得對,為人者,任何時候都當不驕不躁,也絕對不會輕易小看任何一個人。”
他錯了。
得意忘形,小看別人,所以這次,他差點吃了大虧。
風青柏垂頭,對上娃兒微微發紅的眼眶,靜默片刻后把人抱起來,大手在娃兒背上輕拍。
這個動作一下讓巴豆眼眶更紅,整個小腦袋都埋到了爹爹懷里。
以往看到爹爹這樣抱妹妹,卻從來不這么抱他的時候,他心里是羨慕的,也難過。誰說他不在乎了,其實他可在乎了,只是他是男子漢,不想在爹爹跟前丟人。
他便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
現在爹爹也這樣抱他了,他才發現,心里頭所有的委屈跟后怕突然就散了。在爹爹懷里的時候,他什么都不害怕。
爹爹的懷抱,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爹爹,是站在他身后,他隨時都能依靠的大山。
須臾后,耳邊響起爹爹淡淡的聲音。
“巴豆,你是男孩,跟紅豆是不一樣的。男孩肩上需要承托的責任更多更重。你唯有起步早,才能比同齡人走得更快更高,收獲也才會更多。成長需要閱歷,只有自己去看去聽去經歷過,才叫閱歷。你明白嗎?”
巴豆點頭,抬起小腦袋來,“所以爹爹對我放養。”
“你娘親說,童年只有短短幾年,人一生,也只有這個時候有任性的權利。你便是捅了婁子犯了錯,身后還有爹爹給你兜著。知足吧,下來。”男人的溫情,只有短短一瞬,話說完了馬上就變臉了。
巴豆撇嘴小嘴,從男人身上不舍的滑下來,要是爹爹懷里是娘親跟妹妹,他肯定不會說“下來”。
“哎媽呀,一時半會的我居然沒能回過神,巴豆,你這是跟你爹爹和好了?別啊,你不跟金子叔一國了?”錢萬金揶揄,合著小家伙是在外頭受了委屈,回來撒嬌來了。
巴豆手指吊起眼角,朝錢萬金,“略略略,金子叔你丟不丟人,人高馬大的,還要跟小孩子一國,你也不怕被人笑話。”
錢萬金擼袖子,把小娃兒拽過來就撓他癢癢,“敢對你金子叔不敬,看招,撓到你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