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云依依的狀態已經差到了極點。
事實上,當她被選作所謂的丹嬰鬼母,與厄蘗之花連接在一起的時候,就基本上已經只是作為一個“容器”而存活著。
她渾身都充斥著厄蘗之花的劇毒,若不是依靠著厄蘗之花的生命力維持著,只怕早已經死了幾千次,幾萬次了。
此刻,雖然有小蝶為她吸收體內的毒素,凌峰又不斷朝她體內灌注氣血之力,但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只已經沒有底的瓶子,不管灌注多少生命力,都只是徒勞無功。
更加棘手的是,她腹中還有一個胎兒。
為了煉制補天丹,這個胎兒體內,不僅匯聚著九十九個丹嬰的先天之氣,更是相當于另外一個厄蘗之花的毒源。
無論是云依依孱弱不堪的身體,亦或是腹內的胎兒,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小蝶還在大口吸收著厄蘗之花的劇毒,司辰則是將那緞帶包裹住云依依的身軀,旋即在凌峰的指引下,緩緩分開了云依依的雙腿。
凌峰負責維持著云依依的生命力,而她,則只能臨時充當起“接生婆”的任務了。
“一會兒我需要將她喚醒,生孩子這種事情,母親昏迷的情況下,是無法做到的。”
凌峰深吸一口氣,以云依依如此虛弱的狀態,強行分娩,本就有著極大的風險。
但形勢所迫,也只能鋌而走險了。
下一刻,凌峰目光一凝,一道金光瞬間籠罩而下,將連同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吸入了五行天宮的木之元界內。
此刻也來不及轉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了,在木之元界內,充斥著強大的木屬性靈氣。
這種靈氣,多多少少,也能對云依依恢復生命力,有所幫助。
“得罪了!”
凌峰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太玄金針,直接刺入了云依依頭頂的竅穴之內。
在疼痛的刺激之下,云依依這才低吟著睜開了眼睛。
“不!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她下意識伸手護住自己的肚子,但很快,手掌又重重垂落下去。
此刻的她,基本上已經虛弱地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請放心,傷害你的人,已經都被消滅了。我是韓文良師兄的同門,是韓師兄讓我來找你的。”
“良哥…是良哥讓你來的嗎?他…他自己怎么不來?他人呢?”
聽到韓文良的名字,云依依眼角落下淚水,情緒也開始有些激動起來。
他們約定好,會在孩子出生之前回來,可是沒想到,卻遇上了這樣的災劫。
“韓師兄他…”
凌峰緊了緊拳頭,咬牙道:“韓師兄他還有別的任務,脫不開身,所以,他讓我先來…”
凌峰的聲音有些低沉,他不擅長說謊,也不喜歡騙人。
但是,他實在沒有勇氣,對這個可憐的女人,說出韓文良已經不幸罹難的噩耗。
云依依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悲哀之色,凌峰不知道她是否相信自己的說辭,但她蒼白的臉色,還有這具已經瘦得嚇人的身軀,都顯示出,她的情況,十分糟糕。
小蝶不斷吸收著她體內的毒素,可是厄蘗之花的劇毒,根本源源不斷。
即便她能夠化解天底下所有奇毒,轉化為自己的能量,但也是有極限的。
一旦她再也無法吸收劇毒,就會自動陷入沉睡的狀態。
也就是說,凌峰必須在小蝶到達極限之前,替云依依完成接生。
“云姑娘,你現在的情況十分危險,所以,我必須幫你提前將孩子分娩出來,否則…”
“我明白了,你來吧!”
提起孩子,云依依眸中頓時閃過一絲堅毅之色。
她比凌峰想象中的更加堅強,深吸一口氣,虛弱道:“求求你,不惜一切代價,一定…一定幫我保住這個孩子…”
“我會的…”
凌峰點了點頭,她腹內的孩子其實并不足月,最多也就是七八個月。
因此,必須借助一定的方式,強行催生。
這對于母子而言,都是有一定傷害的。
特別是云依依此刻的狀態,已經異常虛弱。
“小蝶,堅持住,在分娩結束前,你千萬不能停止,明白么?”
凌峰扭頭看了小蝶一眼,胎兒體內釋放出來的每一縷毒素,小蝶都必須確保,全部吸收干凈。
否則,一旦毒發,母子都將雙雙殞命。
“嗯嗯!”
小蝶點了點頭,更加賣力起來。
“辰姐,你隨機應變,分娩過程中,有時候也需要借助外力幫忙牽引,注意控制力度。”
凌峰抬頭看了看司辰,其實他雖然是醫者,但更擅長的是針灸和煉丹,接生這種事,他也是頭一遭。
但眼下,不管行不行,都必須硬著頭皮上了。
“云姑娘,最關鍵還是要看你,我會不斷為你注入氣血之力。你能自己發力么?”
凌峰的目光,最終落在云依依臉上,這位母親的眼神,異常的堅定。
她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了凌峰自己的答桉。
一聲低吟響起,云依依盡管已經無比虛弱,但是為了腹中的孩子,卻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一刻鐘!
兩刻鐘!
很快,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小蝶開始變得困倦起來,司辰亦是急得滿頭大汗。
或許是因為云依依的身體,實在是太過于孱弱不堪了,又或許是因為在厄蘗之花的影響下,那個胎兒就像是種在了云依依的體內一般,還在瘋狂蠶食著母體的生命力。
凌峰越是將自己的氣血之力注入到云依依體內,卻反而被那個胎兒給吸收掉了大半。
一個時辰下來,凌峰的臉色變得比白紙還要慘白幾分,但是云依依那邊的情況,卻依舊不容樂觀。
小蝶那邊,傳來略顯粗沉的喘息聲,她似乎快要到達極限了。
凌峰亦是因為過度虛弱,體內傷勢也開始爆發,不受控制。
眼耳口鼻,開始飆血,甚至開始咳嗽起來。
“咳咳咳…”
一口鮮血噴出,凌峰之前強行催動鬼神轉,施展鬼神驚目劫的副作用,現在開始爆發了。
這樣的情況,無異于雪上加霜!
“凌峰…”
司辰焦急地看向凌峰,他可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一旦他倒下,云依依母子,必死無疑。
而凌峰噴血的一瞬間,云依依口中也開始瘋狂咳血,她的身體,受到厄蘗之花的摧殘,早就已經是百脈俱損,生機凋零。
全靠著凌峰強行灌輸生命力,才勉強支撐下來。
如今,凌峰若是斷了生命力的輸入,她只怕活不過十息。
“這位師…師兄…”
云依依虛弱的看向凌峰,“不用…不用管我了,將我的腹部剖開,取出孩子吧。孩子…孩子重要…”
凌峰面色一變,剖腹取子,確實也不失為一種辦法,但是以云依依現在的狀態,剖腹,等于直接要了她的命。
他緊了緊拳頭,沒有說哈,只是硬著頭皮,繼續向她體內,瘋狂灌注氣血之力。
也就是凌峰的生命力足夠強大,換做是其他仙尊,怕是早就已經氣血衰竭了。
“求你…求你了…”
云依依的眼神,有些渙散起來,“我知道,良哥一定是…一定是出事了。他如果還…還活著,就算是只剩下半口氣,他也會來的。”
她的眸中,淚水狂涌起來。
“他…不是,韓師兄他…云姑娘,你別瞎猜了!”
凌峰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連司辰都不禁暗暗嘆息,面對敵人的時候,那個狡猾如狐的凌峰,這個時候居然變得如此笨嘴笨舌了。
當然,這也不能怪凌峰,誰又忍心去欺騙這樣一個可憐的女人呢?
“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云依依死死抓住凌峰的衣角,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睛,讓凌峰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這便是母愛么?
為了自己的孩子,連生命都甘愿放棄。
終于,在內心的天人交戰之后,凌峰還是無比艱難地點了點頭。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以他現在的狀態,以小蝶現在的狀態,恐怕已經無法讓母子都平安了。
而且,云依依存活下來的概率極小,相比之下,選擇剖腹,取出腹內的胎兒。
至少,那孩子,還有一線生機。
“謝謝你…”
云依依笑了笑,或許,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感到喜悅吧。
凌峰緊了緊拳頭,輕嘆了一聲,目光看向司辰。
司辰內心亦是無比沉重,微微點了點頭,撩開了包裹在云依依腹部的緞帶。
接著…
“哇…”
約莫一刻鐘之后,一聲啼哭,響徹整個五行天宮。
凌峰將臍帶剪斷,將孩子抱到云依依的面前,讓這位可憐的母親,最后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云姑娘,恭喜你,是個男孩!”
凌峰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知道,這位母親已經無力回天了,只是憑借著強大的執念,強行撐到了這一刻。
“謝謝你…”
云依依已經沒有力氣去抱自己的孩子,只是勉強將頭輕輕貼向那孩子,眼角的淚水,撲簌簌落下。
“孩子,可惜媽媽不能抱抱你…”
“可惜媽媽不能…不能…看著你長大…”
“可惜媽媽不能…看你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可惜…”
云依依一邊說著,一邊咳血,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凌峰和司辰,都沒有說話,將時間,留給這對可憐的母子。
“我和你的爹爹約定好了,如果是男孩的話,就叫…就叫天兒吧。咳咳咳…”
“哇哇哇…”
那孩子哇哇大哭起來,或許他并不能聽懂母親所說的話,但卻能夠感受到,此刻母親的悲痛與不甘。
“請你…幫我,幫我照顧…天兒…”
云依依的目光,最終看向了凌峰,這是她最后的哀求。
“放心吧,我會將天兒,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凌峰朝著司辰重重點了點頭,這是他作為男人的承諾,一諾千金!
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個女婿半個兒,這小子,將來的確也得管自己叫爹。
“謝…”
云依依嫣然一笑,只可惜,最后一個字還未說話,氣息便徹底斷絕,溘然長逝。
“哇哇哇…”
五行天宮之內,只是回蕩著那孩子的啼哭之聲。
凌峰和司辰,皆是淚眼朦朧,沉浸在這份悲痛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太可憐了,真是太可憐了…”
司辰的淚珠大顆大顆落下,或許是身為女性的母愛有些泛濫,上前抱起那個孩子,輕輕搖晃起來。
凌峰則是拖著虛弱疲憊的身子,開始處理云依依的尸身。
手掌一揮,凌峰釋放出巡天冰魄之力,將云依依的尸身直接冰封了起來。
她似乎也是古妖一族,雖然整體已經和人類無異,但是耳朵和后背,還有一些殘留的獸類的特征。
“辰姐,若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將來能把云姑娘的尸身,帶回天執,和韓師兄,葬在一起。”
司辰點了點頭,他們夫妻情深,理當如此。
很快,凌峰將那云依依的尸身暫且先存放在五行天宮的土之元界中,以后再由司辰帶回天執吧。
做完這一切之后,凌峰又安撫了小蝶幾句,讓她好好休息,這才帶著司辰以及那個嬰孩,離開了五行天宮。
韓天一出生,體內厄蘗之花劇毒已經被小蝶清理完畢。
再加上凌峰不惜耗費自身的邪龍之火,助他催生邪龍血脈之力,他的情況,基本穩定下來。
難怪未來時空的韓天,天賦如此妖孽,完全足以和萬鈞相媲美了。
“凌峰,這孩子怎么一直哭啊!”
司辰抱著韓天,雖然一直想辦法哄他入睡,可是韓天卻一直還在嗷嗷大哭。
“肯定是肚子餓了吧,要喝奶吧。”
凌峰輕嘆一聲,可惜孩子的母親已經死去,誰給他喂奶去。
想到這里,凌峰又不禁瞟了一眼司辰的胸口。
規模是不小,就是…咳咳…
“你看什么看!”
司辰沒好氣地嗔了凌峰一眼,臉上浮現一抹緋紅,“我可沒有!”
“咳咳…”
凌峰干咳幾聲,自己好歹也是一名醫者,當然知道司辰沒有。
“哼!”
司辰白了凌峰一眼,“那你還不快想辦法給孩子找吃的,你可是答應了他的母親,要將這孩子,當成自己的親兒子呢!”
“行了行了,知道了!”
凌峰沉吟片刻,這才努了努嘴道:“看來,只能想辦法再附近抓一頭哺乳期的妖獸,先對付幾口了。等回到城里,看看還得找個奶媽…”
說著,凌峰又不禁搖頭苦笑一聲。
想不到自己從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女兒的孩童時期,卻是親手把自己未來女婿,帶到了這個世界。
這孩子,還真是跟自己頗有緣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