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并沒有死,抬回家后,被周鳳塵用后山的草藥生生吊著半條命,也許是年輕的緣故,三天后挺了過來,半個月后,又活蹦亂跳了。
阿娟、李老太太包括附近的鄰居,看周鳳塵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阿壯”似乎讀書識字、編竹籃、治病無所不能。
這太厲害了!
于是有點小病小疾的,都會試著讓周鳳塵給看看。
阿娟對待周鳳塵更加熱切,盡管兩人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發展,但在外人面前已經以妻子自居了。
流民和雜役區,因為上次的“殺民冒功”事件,少了太多、太多的人,僅剩的大幾千人,分擔的勞役更加重了,每個人每天都累的筋疲力盡。
勞累倒是其次,主要是這段時間來了兩個“混世魔王”,把大家折磨的夠嗆!
正是上次車輦上的兩個年輕人,公子哥是征北大將軍蘇策的兒子、也是大鄭國今年的狀元郎蘇嚴。
女孩子是大鄭國當今皇帝的親妹妹,璞玉大公主。
這兩位身份尊貴無比,連吐口痰都比流民們八輩子加起來都要貴重,但是卻不干人事。
蘇嚴有暴力傾向,喜歡打人,什么人都打,開始時打士兵,被征北將軍呵斥后,開始打勞役和流民,半個月來,死在他手上的足足有三十九人。
而璞玉公主喜歡逼迫人,怎么把人逼瘋怎么來,有一次將一家三口抓起來,兒子用大刀懸滴,妻子用巨石垂頂,令丈夫站在中間。
然后大刀和巨石同時落下,丈夫只能選擇救一人,要么兒子死,要么妻子死。
公主大人坐在貴重的步輦中,被丫鬟、太監們簇擁著,興奮的直拍手:“你救誰?哈哈哈,你救誰啊,耶耶!”
丈夫左顧右盼,一個也沒救到,最后悲憤交加,一頭撞死當場,紅白四濺。
公主并沒有半分憐憫,還憤怒的命人將尸體丟了喂狼。
等周鳳塵聽到消息趕到時,尸體已經沒了。
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雖然這些混亂之民非上界之民,但這種遭遇,還是讓他痛心疾首。
他如今法力全失,做不出改變,只能鄭重的交代身邊人,盡量不要入那兩位“魔王”的眼。
然而千叮嚀、萬囑咐,還是出了事。
李老太太死在了一個大雨天的清晨。
身首異處,白發凌亂,臉上仍舊帶著臨死前的卑微。
原因是看了眼公主大人的丫鬟,說是臟了丫鬟!
公子蘇嚴一刀將之斬成斬斷。
尸體被人帶回小屋,阿娟直接哭暈了過去,黑子昏死了兩次。
周鳳塵的滿腔怒火再也無法控制,冒雨一步步走到了莊嚴肅穆的征北將軍府,趁守軍沒注意,敲響了天子軍鼓。
這面“天子軍鼓”,非是大軍壓境、十萬火急之事,絕不能敲響。
所以,不僅是征北大將軍蘇策一身盔甲帶著親兵們出現、數十位偏將也策馬狂奔而來。
就是璞玉大長公主和狀元郎蘇嚴也托著慵懶的身體,帶著下人前來觀看。
當看清敲鼓的只是個年輕的后生后,所有人都是一愣。
大將軍蘇策憤怒的呵斥守門士兵:“怎么回事?”
幾個守門士兵有點懵逼,道:“我、我們沒反應過來,這、這小子就敲響了!”
蘇策“哼”了一聲,看向周鳳塵,冷冷道:“你可知罪?”
周鳳塵皺眉、挺胸,道:“我何罪之有?”
蘇策指著軍鼓:“無故敲響軍鼓,乃大逆不道之罪,來啊!殺了此人!”
“是!”一隊親兵抽刀作勢要砍。
“我當然不是無緣無故敲響!”
周鳳塵沉聲說道:“我有怨屈!”
蘇策和一群偏將對視一眼,都有些糊涂,問道:“你有何怨屈?”
周鳳塵抱拳道:“啟稟大將軍,在下有一長輩,今日晨時,僅僅因看了公主殿下的侍女一眼,便被貴公子一刀斬殺,不知這是何道理?”
“大膽!”璞玉公主大聲呵斥。
“賤種,找死!”蘇嚴公子也是憤怒無比。
一群偏將哈哈大笑。
蘇策也是搖頭說道:“你們是什么身份,公主殿下是什么身份?沒滅你九祖已經是莫大的仁慈!”
周鳳塵怒道:“素聞大鄭國乃禮儀之邦,君與士大夫共天下,國之黎民百姓,無怨、無辱,有食果腹,有衣蔽體!
怎的如今到了這里,卻只因為看一眼貴人的奴仆便要被處死,這是什么道理?天底下豈有此理?啊?”
聲音很大,震懾四面八方。
大將軍蘇策、公子蘇嚴和璞玉公主、偏將們都有些愣神,顯然沒想到一個卑微的流民,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而密密麻麻的小房子中,陸續走出一個個流民和勞役,神色茫然和驚恐,不敢相信“阿壯”居然敢吼大將軍和貴人老爺們!
尤其是阿娟和黑子,臉色煞白,身體抖若篩糠。
這時一群偏將“倉朗朗”抽出了刀子:“狗賊!找死!”
蘇嚴也是抽出了旁邊士兵的刀子,道:“老子活剮了你這個賤種!”
周鳳塵不退且進,聲音不卑不亢:“怎么?連最基本的質疑都不允許了?大將軍真的如此不公?”
蘇策伸手攔住眾人,冷冷的看向周鳳塵,道:“你想知道?”
周鳳塵點頭:“我想知道!”
蘇策說道:“因為這天下是貴人的天下,因為你是賤人,你貧賤、卑微,殺你也就是殺了!”
公主也說道:“你一區區九等奴才,他國流民,塵埃般的存在,本宮想殺多少、就殺多少!”
蘇嚴也笑道:“沒錯!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我不僅要殺那老太太,等會還要殺你全家,你待如何?你去陰間告我嗎?哈哈哈…”
周鳳塵掃視一圈眾人,完全沒想到人性居然會惡劣到這種地步,點點頭:“如果,我的身份比你們尊貴呢?”
蘇策大笑:“那便任由你怎么辦,只是這可能嗎?哈哈哈。”
“很好!”
周鳳塵不再說話,轉身往回走,走一步身上便泛起一絲凡人不易察覺的漣漪。
大將軍蘇策一群人陰沉著臉看著,一時半會沒有從一個賤人怎么敢質問他們中回過身。
周鳳塵回到家中,阿娟、黑子和左鄰右舍也已經跟回來了。
周鳳塵把僅有的白布拿出來,親自把李老太太埋葬,隨后拉住阿娟和黑子,鄭重的說道:“他們剛剛被我鎮住了,沒有殺我,這會兒反應過來,怕是不會饒我性命!
我去后山那條山洞里躲一躲,沒事不要去見我,另外你們換地方住吧,千萬別說認識我!”
阿娟和黑子哽咽不成聲。
周鳳塵隨手收拾了點東西,轉身前往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