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貴死去五個小時之后,一顆人頭送到了河岸邊的郝康面前。同被派去讓蒙古軍退兵的侍衛嚎哭著說道:“太子…蒙古人…把鐘兄弟殺了!”
說完,侍衛頓足捶胸,泣不成聲。
郝康盯著跟隨著自己很久的侍衛首級,英俊的臉痛苦的都有些扭曲起來。他派遣侍衛帶去書信,要河對面的蒙古軍退兵。在那個時候,郝康真心相信蒙古人不該打蒙古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大宋這樣的死敵,除了大宋之外,還有色目人這樣的敵人。所有蒙古人聯合起來與敵人作戰,戰勝敵人之后,整個天下都是蒙古人的。到時候人人富貴,有什么不好。郝康把這些都寫在信里。
聽著侍衛的嚎哭,郝康猛然覺得自己也該這么哭一下,不然就對不起這么久相伴的情誼。但是他怎么調集感情,都發現至多讓自己的眼角濕潤。此時郝康心中滿是愧疚和自責,根本沒有留出悲痛的空間。從鐘侍衛的人頭上移開目光,郝康目光游離,根本找不到落腳點。
在強烈的羞愧自責中,郝康想起了大宋有期報紙上洋洋得意的寫到‘我們終于比蒙古人殺了更多蒙古人’。看完這段,郝康把那份報紙撕得粉碎,又把碎片在地上猛踩。比仇恨大宋更強烈的對大宋污蔑蒙古的憤怒。
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
大宋與蒙古互相殺伐幾十年,大宋幾十年里被蒙古殺了幾百萬人口。他們殺蒙古人不對,卻不是沒有能被理解的理由。郝康認為蒙古人沒有理由對自己的同族如此殘忍。現實告訴郝康,世界并非郝康所想的那樣。鐘侍衛遭到殺害并不是郝康的本意,他的死是因為郝康錯誤的認為,蒙古和元國是一個國家。欽察汗國與元國是一個蒙古帝國之下的兩個親兄弟。
心中一痛,淚水奪眶而出。是的,利益。在大宋的時候,郝康其實學過這些。大宋講,在國與國的關系中,沒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郝康是真的學過。
正是因為沒有弄懂這些,郝康不理解為何大宋允許元國留學生在大宋學習。也不明白為何老爹郝仁要與大宋在歐羅進行合作。如果有永恒的敵人,大宋與元國只要相見即殺就行了。如果弄懂這些,蒙古人就不會被大宋嘲諷為‘自己殺的自己人比別人殺的自己人都多’。
哽咽片刻,郝康擦掉淚水,用虛脫的聲音對侍衛說道:“帶上鐘兄弟回基輔。”
“太子,不報仇么?”侍衛大聲問道。
“當然要報仇。所以我們今天要回基輔。蒙古人暫時打不過來,我們回去就召集兵馬,和蒙古人玩命。”郝康說完,翻身上馬。太多沖擊讓他精疲力竭,第一次竟然沒有能翻上馬背。在侍衛幫助下,郝康終于上了馬。他轉身對侍衛再次叮囑,“帶上鐘兄弟,我們回基輔。”
回到家,郝康告訴侍衛,他不見任何人。然后就直奔臥室。沒有輾轉反側,沒有噩夢連連。郝康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當他饑腸轆轆的從睡夢中醒來,第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很快,昨天的種種就浮現在腦海里。對當時的激動情緒還記憶猶新,郝康卻覺得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先飽餐一頓,接著才召開會議。
群臣都用一種說不出的表情看著郝康,郝康忍不住問道:“我有什么奇怪的?”
眾人都搖頭不語。從外表上看,郝康只是看著有點疲憊。只是這幫能做到如此地位的家伙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尋常的地方,他們感受到面前的這位太子有點變了。他的身體看上去有點虛弱,又有了點與虛弱不同的東西。這種東西是群臣能明白卻說不清的東西。
郝康見沒人廢話,就直入主題,“給各地發電報了么?”
“發了。”兵部副尚書馬上答道:“太子,基輔城內已經有一萬人要求從軍。”
“一萬多人?”郝康眼睛一亮。
副尚書一臉無奈,“嗯。一萬多人,其實還有些老人和女人孩子也想從軍。我已經告訴管這事的人,不許瞎胡鬧。”
“…這里面多少人有馬。”郝康化繁為簡的提出了問題。老人和女人孩子在很多時候也不是不能用,譬如守城的時候讓他們待在城上,讓敵人看著守城部隊人多勢眾。但是想從軍,有沒有馬的區別可就大了。
“都有馬。”副尚書答道。
“一萬多人都有馬?”郝康有些訝異。
“嗯,”副尚書點點頭,“一萬多人都有馬。連那些要求從軍的老人女人和孩子都有馬。我們這次本來就要求,想來投軍,先得有馬。不然怎么打仗。”
會議室里面陷入了沉默,那不是死氣沉沉的沉默,而是一種充滿活力,卻又不知道如何表達的沉默。打破沉默的是郝康,他問道:“那些人戰斗水平如何?”
副尚書嘆道:“太子,現在的新兵得懂漢語,經過兩年軍事訓練,掌握射擊、騎馬砍殺等相關軍事技能。能夠根據軍事口令進行相關軍事操作。新來的一萬多人,大概只能放出去追殺敵人。以他們的經驗,我覺得只怕連追殺都不可能完成的太好。會有些人被蒙古人反殺。”
郝康靜靜的聽,覺得聽懂了,卻一知半解。在肚子里搜刮一番詞匯,郝仁接著問:“你覺得這些人和欽察汗國的那些人相比,誰更強?”
“單比能否打仗,兩邊大概差不多。可是欽察汗國這次精銳盡出,他們有十幾萬人,比咱們人多。”副尚書答道。
精銳盡出的欽察汗國騎兵和元國這些主動要求從軍的人相比差不多,郝康覺得這玩意實在是沒辦法形容。他只能再次換了個角度,“如果咱們這邊有十萬人來投軍,就可以和欽察汗國的十萬兵馬打個平手?”
副尚書這次給了一個明確的答案:“太子,真的有十萬人來投軍。加上咱們元國現在能夠聚集起來的一萬五千軍人。咱們大概能贏。”
兵部副尚書話音方落,農業部尚書立刻說道:“太子,我們就向全國各地發電報,要各地有馬的百姓前來基輔勤王。”
副尚書連忙表示反對,“不好。這會讓元國亂起來。”
“等蒙古人打過來豈不是更亂!”農業部尚書有點輕蔑的說道。
副尚書趕緊說道:“那不一樣。太子斷了蒙古人搭建的浮橋,蒙古兵在第聶伯河東岸已經過不來了。若是讓各地有馬的民眾前來基輔,沿途之上都會亂起來。”
一提起浮橋的事情,郝康心中就有些難過。那不是他摧毀的,而是元國義士牛金貴與牛欄山摧毀的。為了國家,牛金貴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想到這里,郝康說道:“大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除了東邊的欽察汗國,北邊還有羅斯國的敵軍。此時還是要召集兵力。”
副尚書再次反對,“現在消息應該已經到了大王那里,我等只要等上半個月,大王的先遣部隊一定會到。以我們元國的精兵,兩萬人就足以擊潰欽察汗國的十萬烏合之眾。太子之前也說過,不管他們幾路來,我們只用一路去。若是召集各地的人,光是這路上人吃馬喂,咱們的庫存定然大亂。”
農業部尚書馬上和兵部副尚書掐起來,“你這就是強詞奪理,我們告知愿意勤王的人馬,沿途的花費,等他們到了基輔,我們給他們就好。”
郝康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元國這才建立不到十年,真正愿意前來勤王的必然是忠烈之士,便是沒有犧牲的牛金貴富有,至少也不是為了出來搗亂。若是能多些人馬,至少可以集結兵力,與河東岸的欽察汗國打上一仗。欽察汗國那些人為什么敢此時前來,不就是因為郝仁帶領元國正規軍西征去了么。等元國正規軍回來救援,欽察汗國只怕立刻就要跑路。那就沒有讓郝康報仇雪恨的機會。
見尚書們爭論不休,郝康說道:“諸位也不要爭了,大王離京時說過,由王后監國。我等請出王后來裁決。”
兵部副尚書被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弄到不知所措,農業部尚書等主張集結人馬的官員則面露喜色。王后到底是支持兵部副尚書還是支持親生兒子郝康,這是不問可知。
郝康命人去請王后包惜弱,包惜弱做到主位上,聽了群臣各自的說辭。最后說道:“諸位,此事也不可著急。反正也不急著這幾日,派遣快馬去問大王就好。”
兵部副尚書立刻面露喜色,他連忙應道:“請王后放心,臣馬上就派遣快馬去給大王送信。”
此時的郝仁的部隊正在準備渡河的裝備,郝仁接到欽察汗國入侵的消息之后沒有通告全軍,甚至沒有停下來作戰的計劃。只有上層極少數幾個人知道這消息,這幾個人正在做沙盤推演。看著已經推演出的結果,郝仁嘆道:“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快速拿下華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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